“之前在晚秋苑出事的那些女人，还有企图闯进竹林的人，最后都安葬在这里。”楚云峥紧紧握着秦浅的手，待到她稍微缓和了一些之后，尽量用着委婉的言辞介绍。
“安葬？”秦浅将手从楚云峥手里挣开，轻蔑的反问，“这和乱葬岗有什么区别？”
有了一定的心理建设之后，秦浅从楚云峥宽阔高大的身影里走出来，壮着胆子打量着这些尸骨。
虽然尸骨多而杂乱，但好多就是一堆一堆的，显然就是直接从上面扔下来，就再没有人打理过。
“至少这里没有野兽来吃他们的肉体。”楚云峥竟还认真的回答着秦浅，又惹来了她的一记白眼。
秦浅这一趟，确实就是来看这些尸骨的，但真正看到的时候，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些人，谈不上谁比谁无辜，但当一切化成累累白骨呈现在秦浅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觉得他们可怜。
“确实，他们并不无辜，但也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但若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谁都没有第二个选择。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心狠手辣的人，只是为了能够活着，迫不得已才变成这样。”似是看出了秦浅的心思，楚云峥这般开口解释道。
尽管秦浅可能什么都清楚，但他仍旧不希望在她心中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我知道。”秦浅凄然说道，一脸说不出的苦涩。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即便是在现代，也仍有不少地方存在着这样的生存法则。
这个世界的残酷，秦浅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此刻看着这些已然成为白骨的人，秦浅忍不住想到自己。一个同样是想要活着，而且目前只是为了活着的人，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被逼无奈选择杀人呢？
秦浅扪心自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用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便是现在，她就想要杀人。找皇后报仇，手刃敌人，是她仍旧还在坚持着的动力。
可是在那之后呢？她又会变成什么样？秦浅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会不会有一天，那些曾死在她手里的人，也会像现在这般，堆成白骨呈现在她眼前，无声诉说着她的残忍与恶毒？
生命本就平等，同样都是为了活着，为什么就一定得有人死去？
看着眼前这一堆堆白骨，秦浅越发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残酷，她想要回到她的和平年代去。
可有时候，心里越是想要回去，其实就越清楚自己还没办法回去。
这个世界的残酷，仍旧等着她自己去面对。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秦浅目光呆滞望着前方，一脸的茫然。
楚云峥看着秦浅那无助又痛苦的模样，顿时心疼极了。
时局所逼，他们不得不看着自己，一步步变成曾经最最厌恶的人。他又怎能再看着心爱的人儿，也被命运折磨成这样？
“不会的，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你只管做着悬壶济世的医者就好，剩下的事情让我们来解决，绝对不会让你手上沾上一滴血。”
几乎是想都没想，楚云峥便将这番承诺脱口而出。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般打算的。
残忍的事情让他来做就好，他只要挡在她身前，她便不会走上这条罪恶的道路。
若真的可以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可秦浅和楚泽言现在所作的一切，就是不想让她再连累楚云峥呀。
“话说的好听，你可又知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手上不仅要沾满鲜血，更要一次又一次经历死亡的绝望。”秦浅轻声苦笑这般反驳道。
“那不是一样的！”
楚云峥被秦浅这番诡辩惹得有些着急了，声音不觉拔高，在这封闭的山洞里听着格外明显。
秦浅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也不再和他对峙，温和的笑了笑，感激的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秦浅主动放下了姿态，反倒惹得楚云峥不好意思了。
楚云峥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领着秦浅向前走到一个角落处，停了下来。
“你想看的那个婴儿的尸骨，就埋在这里。”楚云峥指着地上一块立起来的石头，对秦浅说道。
秦浅怔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楚云峥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你还让叶正溪在湖边挖石头？楚云峥，你故意的是吧！”秦浅双手不由自主紧紧攥成拳头，然后又缓慢而僵硬的松开，松开后又紧接着攥紧，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
“没关系，就当是锻炼身体了，说不定还能挖出好东西来。”楚云峥浑然没有意识到危险，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秦浅，非常不在意的说道。
那双墨青的异瞳里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委屈，好像是在说：我就是故意要整他的，谁让你对他那么好，还结拜为姐弟了。
“楚云峥，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你了！”秦浅看着楚云峥那副模样，越看越来气，恶狠狠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气鼓鼓蹲下了身去看那石头。
“真不巧，可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楚云峥紧跟着像牛皮糖一样也跟着蹲了下来，温柔中还带着点儿窃喜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弄得秦浅很是无语。
真不知道，在这样的氛围里，他怎么还有心情来贫嘴。
这人原本看着还挺正经严肃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副没脸没皮的德行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
这要真是如此，以后恐怕只会更加难缠。秦浅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头疼，忍不住默默摇头。
连楚泽言都搞不定的事，果然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懒得再和楚云峥争吵，秦浅把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石块上。
虽然上面没有刻任何字迹，但看着这立起来的造型，还有后面凸起的一方土丘，秦浅意识到，这应该是立的一个小小的石碑。
与其他直接扔在这里的尸体相比，他们对这个婴儿还算是很有良心的。
“这个孩子，是难产而亡还是死于非命？”看到眼前的景象，秦浅眉头紧皱，忍不住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