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给任何一个外人听,别人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婆婆会干出来的事情。
许良菲完全就是根本把她当做一个明天就可以赶出家门的女佣似的,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于微澜觉得这些评论里面的被批判的恶婆婆,都没有她家里这位来得吓人。她根本就没有在乎自己独自里面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甚至在有可能得到一个孙子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对付自己的儿媳妇儿,毫无根据地怼,就是对她没有一点好感,连在下人面前、在外面的客人面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脸面的举动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
她是有底气的,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不公,但是自己还能去埋怨什么呢?
可是更让于微澜觉得伤心的,是江诩。
是,她是明白的,她知道他的难处,自己不过就是他在被迫的情况下娶回来的一个“妓女”,她压根连身份都不干净,又怎么会在这个家里面有话语权呢?
于微澜看着手机屏幕渐渐地暗了下去,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话,终究还是没有再划开手机,有些无聊的东西,还是不看为好,免得最后影响心情,弄得自己老是心神不宁的。
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面,正准备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却看到了那张安安静静地躺在微弱的灯光下面的支票。
于微澜伸手过去拿了起来。
半年多以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的隔天早上,她醒来发现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张薄薄的支票,上面填写着可以立刻救她出深渊的数字的时候,她的欣喜完全无法形容,虽然那是以一种可以说是相当耻辱的行为换来的钱财,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这么多钱,就只不过是用一晚上的时间,而这些钱,立刻就可以将她当时还在病房里等死的母亲救出来。但是仅仅半年过后,她面对比当时的数值还要大出很多的支票,却觉得心里毫无波澜。
不是已经习惯了,而是觉得,这种耻辱如果再这样蔓延下去,钻进她身体里面,浸入四肢百骸之内,她会完全没有办法再有什么走出来的机会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在生活和感情上满的依赖已经成为一种没有办法改正过来的习惯的时候,这个人可以说是一半已经死亡了。
于微澜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室友是心理学专业的,她就曾经说过,女人是感性动物,不太喜欢用逻辑和理性去思考问题,当女人在恋爱的时候,很容易就陷入自己编造出来的浪漫气氛里面,觉得自己的另一半是真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离开那一个人,所以只要男人稍微做一些动作,会讨女生欢心一点,这个女人就可以完全被这个男人骗到。
“女人是提出问题的,而男人是解决问题的。所以不管女人在世俗的刻板规则之下身份地位有多么低,而被压低之后的女人在绝境当中能够做出多少狡黠的行动,到最后实际上都是逃不出男人的掌控的,女人以为男人看不透绿茶婊,其实男人看得懂,但是就是喜欢绿茶婊,如此简单而已。”
——于微澜想到了她说的这些话,当时她只是一笑置之,毕竟这段话那个时候在她们寝室李曼是引起了争吵的,其他的室友根本就不同意这位学习心理学专业的同学的观点,特别是有一个女生,她喜欢的男生现在正喜欢着另外一个班花,而那个班花虽然不喜欢这个男生,还是因为想让这个男生随时帮自己的忙所以一直把这个男生钓着。那个女孩恨极了这个班花,认为自己所暗恋的对象就是太单纯了,他是篮球部的学长,她觉得他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运动少年,所以才会看不透那个班花玩的那些花样。
可是那位心理学专业的同学却告诉她,那个男生不是看不透,只是喜欢她而已,而你,如果换做是你,有一个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的男生,同时他还对你有莫大的好处,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去利用这个男生,你真的可以保证自己就那么善良吗?人总是在还没有到达那一步之前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善良,觉得“要是我,绝对不会”,其实,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要是经历过你就知道了”、“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会知道痛”的这种说法呢?
于微澜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她觉得,江诩……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张果全部的事情呢?
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他不想去伤害张果,因为他不想让张果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所以就算明明知道张果害死了她的母亲,就算明明知道张果用的这一系列的手段,就算明明知道张果一边拒绝着她,一边私生活混乱为了利益和上位者搞在了一起……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面对罢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真的、有那么爱张果吗?
于微澜觉得一股莫大的绝望吞噬了她。
她一开始就是无意识地踏入了一个错误的空间之内,在其中任人宰割,而原本以为可以救她的人,实际上是在包庇着那个可恶的杀人凶手。
但是,他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做这么多暧昧事情呢?
于微澜闭上眼,不想去想这些事情,但是所有的一切在她闭目歇息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汹涌的潮水一样,蔓延到她的脑际,将她整个大脑全部占据了,完全赶走了她先前想要睡觉的意识。
于微澜又摸索着打开了台灯。
那张薄薄的支票放在床头柜上面,显得孤零零的,竟然被看出了几分可怜的感觉。
她拿了起来,看了许久,两只指头用劲捏着支票的边角,缓缓的,最后终于一个大力,将支票撕掉了。
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