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峥将谢宁送到了楼下。
夜风徐徐,她的心一直在不安分地跳动着,但是怕被陆奕峥看出什么端倪,谢宁克制着自己的手的动作。好像只是呆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能让人觉得沉醉和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谢宁以前和陆奕峥在一起也不会这么紧张的,但是现在却像一个偷偷占便宜的小偷,有一点点害怕,也有一点点窃喜。人的情绪真的太复杂了,谢宁画了这么长时间的漫画,画了那么多的角色,却也无法说已经看透人性。
她连自己都看不透。
谢宁转身问陆奕峥,“你现在就回去了吗?”
陆奕峥说:“我等你上楼。”
小区的灯光昏暗,黑夜侵袭过来,竟让谢宁多出了一分勇气,她说:“那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陆奕峥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要你下车才能说的话。”谢宁的嘴闭得很紧。
陆奕峥这下是真的对她要说的话产生兴趣了,他知道谢宁不是喜欢故弄玄虚的一个人,今天却变得这么奇怪,肯定有什么原因。他的大长腿一迈,如她所愿地下了车,“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喜欢你。”谢宁闭上了眼睛,一鼓作气地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此时的她没有注意到,陆奕峥的神情有些愣怔。
谢宁这次大声地说:“陆奕峥,我喜欢你。”
一阵风吹过,陆奕峥却没有回应,小区里太过安静,安静到谢宁有些不安。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沉默的陆奕峥,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与开心有关的情绪。
谢宁的一颗心不断地沉下去,此时不需要他说话,她就能够猜到结果了。谢宁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陆奕峥问“什么”,并不是真的没听见,而是因为不愿意接受,不愿意面对。惊讶的确是有的,只是惊喜就没有了。
陆奕峥看到了谢宁眼中闪烁的泪光,终于手足无措了起来,“阿宁,不是我想拒绝你,而是……而是因为我准备离开了。”
他狠狠心,说出了真相。
如果伤害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或者是一个普通朋友,那陆奕峥无所谓了,怎么直接怎么来,可是这是谢宁,他来到现世后第一个认识的人,或许也是因为她是任务对象的原因,所以他很努力地去了解她。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陆奕峥第一次这么了解一个人。了解是很容易转变为其他情绪的,关心、爱护……甚至是一种不知名的占有欲。
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谢宁。
陆奕峥没想到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别的条件,他能够做到的,他都会努力去满足,可偏偏谢宁说出的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件事。
不管他对谢宁的感情是什么,深到什么程度,他都是要离开的,他想要回去继承王位,告诉所有人:那个他们不看好的人,会成为他们都想象不到的明君。
所以,陆奕峥也不能答应谢宁,不说出理由,只怕她会陷得更深,最后对她来说,只意味着更深的伤害。一时的欺骗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陆奕峥不想这么早告诉谢宁离开的事情的,晚一点告诉她,他们之间离别的气氛就可以少一点,走的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离开。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陆奕峥不是很明白,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他今天没有要求谢宁来参加粉丝见面会,如果他让她直接回家……
直到他回去,他们都没有见面的机会的话,谢宁会不会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是没有如果,陆奕峥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子,不会任何超能力。
谢宁低落的心情马上被另外一个消息吸引走了,她瞪大了眼睛,“你要回去了?你能回去了?”
“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陆奕峥温柔地看着谢宁,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种缘分,才会选中她成为他的任务对象。他会离开,但是希望她的幸福不会离开,她要变得更好。当然这些话,都藏在了他的心里,藏在了他的眼底,他无法说出来。
“怎么会……”谢宁原想这么问,但是她也不傻,很快就联系了起来,连连后退了两步,“因为我就是那个任务对象……”
以前谢宁就有过这样的猜测,陆奕峥那么执着地想拉她走出去。但是后来想想,又不太像,做任务的人不应该像他那样的,他真正付出了自己的感情。结果却在告诉她,陆奕峥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她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她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演技太好。
“没错。”这时候,陆奕峥已经没有了隐瞒的必要。
谢宁苦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哪怕你没有爱上我,也会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对不起,我这样的感情给了你压力吧?自不量力地想要说出来,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了,你也没办法帮我保住最后的颜面了呢。”
陆奕峥想要辩解,他试图去拉谢宁的手,却被她先一步甩开了,“我很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
她转身就跑。
陆奕峥站在原地,只觉得脑子空空的,而心则是空落落的。
只要他想,他能够追上谢宁,但是追到了人,他能够说什么呢?说我不是玩弄你的感情,还是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只是对我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是不够喜欢的借口。
他没有追上去的资格。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陆奕峥的好心情已经消失了,干脆把车丢下,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慢慢地走。还好夜色深了,街上的人不多,在夜幕的掩饰下,没有人发现他就是陆奕峥。
陆奕峥心烦意乱,不仅是因为谢宁的表白,不仅是因为自觉伤害了谢宁,还因为他发现自己动摇了。连谢宁都敢审视自己的内心了,他却还在努力掩饰。
他也一样喜欢着谢宁,所以才会想要等任务彻底完成之后再离开,所以才一天天地拖延着回去的日子。当谢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奕峥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直接抱住她,说“我们在一起吧”的冲动。
但是理智告诉陆奕峥,他不能这么做,隐王朝才是他的责任。
陆奕峥自嘲一笑,他在蔡许琛面前说得信誓旦旦,可是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更别说保护好谢宁了。蔡许琛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