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还没有缓过神来,耳朵里有隆隆的声音在响,很嘈杂,很吵闹,但是她却没办法让这个声音停下来。从一辆车迎面而来,到蔡许琛一把推开她,再到他自己被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看着一地的血,终于想起了什么,扑到了蔡许琛的身上,她想帮蔡许琛止血,却又没学过急救知识,手不敢放上去,就怕她这一放,伤到了他的哪里。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放在半空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快叫救护车,求求你们,快有个人叫一下救护车。”
谢宁想,她其实可以表现得更好一些的,不应该看起来像一个脆弱的人,她可以有条不紊地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比如说问问身边的人有没有医生,有没有会急救知识的人,报警,把肇事者先控制住……
但是现在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没办法让她思考太多的东西。画漫画的时候,她可以轻易地扭转乾坤,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是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她就是一个渺小的普通人,什么都做不了。
人群自动地将这边围成了一个圈,有好心人说:“别害怕,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了,一定会没事的。”
谢宁甚至没有说谢谢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蔡许琛的脸,说:“你听到了吗?救护车马上就要到了,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蔡许琛,你一定要坚持住知道吗?一定要坚持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谢宁一直蹲着,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但是她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拖着双腿跟着上了救护车。她何止是脚麻木了?看到蔡许琛出事,她的整个人都麻木了。
抵达医院之后,谢宁就被拦在了手术室外,她眼巴巴地想要从窗户看到一点什么,却什么都看不清。她颤抖的手指在玻璃上划过,整个人如同脱力一般地靠在了墙上,脑海就像沸腾的油水一样,各种思绪翻滚着,煎熬着。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无处不在,谢宁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来到这里,就代表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冰冷的消毒水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这辈子都可以不到这个地方来。这是一个贪婪的愿望,谢宁当然也没能实现。
不久之后,蔡许琛的爸爸妈妈都来了,他们显然是受了良好教育的中年人,快六十岁的人了,却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就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的人。只是因为紧张蔡许琛的处境,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蔡许琛的妈妈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谢宁嗫嚅地看着他们,“伯父、伯母,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
肇事者已经被拘留了,谢宁没有去问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的她没有做这种事的心情,但是有一天她可以肯定,那就是那个人是冲着她来的。凶手早有预谋,直直地朝她开过来。
谢宁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那个人这么记恨她。她只知道,如果蔡许琛没有跟她站在一起,就不会受这无妄之灾。或许她的确做错了什么,但是蔡许琛何其无辜?如果她拒绝他回来,让他赶快离开,会不会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谢宁宁愿受伤的人是自己。
蔡许琛的妈妈对谢宁怒目而视,她在网上也看到过蔡许琛和谢宁的绯闻了,打心眼里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过多的牵扯。这不,他们刚一见面,儿子就出了车祸。叫她看来,蔡许琛最好就是接管家族企业,既省力又安全,蔡家的钱早就够他挥霍一辈子了。还好蔡夫人不知道蔡许琛是为了谢宁出的车祸,不然现在撕了她的心情都有了。
蔡先生比他的夫人冷静一些,朝谢宁点点头,“阿琛这边有我们在照顾,你可以先回去,辛苦你了。”
谢宁摇摇头,“都是我的错,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个人原本应该撞的是我。”
谢宁知道,她不说出来,或许可以和蔡家家长相安无事,一说出真相,就很难不遭到别人的怨憎了。
果然,蔡夫人挣脱了蔡先生的胳膊,抡起手就要打谢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凭什么要让我儿子代替你受过?凭什么?”
谢宁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蔡夫人才不在意她的孱弱,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祈祷阿琛什么事都没有,不然我要你好看。”
陆奕峥匆匆而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急忙过来将谢宁挡在了身后,“阿姨,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就不对了。”
蔡先生也拉住了蔡夫人,劝道:“算了,做错的不是她,我们应该找肇事者。”
“可是……”
“阿琛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么做的,我们先等着他的状况吧。”
蔡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谢宁一眼,但是终归是考虑到现在蔡许琛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了。
陆奕峥抱住了谢宁,“阿宁,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不知道……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你别怕了。”
谢宁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陆奕峥的肩膀上,很快就打湿了那一片的皮肤,但是没有哭出半点声音。真是因为这样,陆奕峥才觉得格外难过,直到现在,她还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她感到了恐慌了无助。
一天之内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谢宁就是一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陆奕峥真的希望他一直陪着她度过这漫长的一天,也希望出车祸的人是他,这样他就不会这么束手无策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真的会好起来吗?”过了好久,谢宁才嗓音沙哑地说。
陆奕峥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醒过来就能知道琛哥的消息了。”
谢宁执拗地摇头:“不行,我得在这儿等着。”她要亲眼看到蔡许琛脱离危险才行,否则无论她有多累,也没办法睡着的。可能这就是她消除负罪感的一种方式吧。
几个小时之后,蔡许琛的手术终于结束,医生走出来说:“他的肋骨断了一根,左手和双腿骨折严重,没有生命危险,就是需要好好养着。”
好在蔡许琛并没有被车正面撞到,否则就不是这样一点伤情了。
“老天保佑,真的是老天保佑啊!”蔡家夫妇都露出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蔡夫人双手合十,不断感恩,“医生,谢谢您,您辛苦了。”
谢宁同样放心了,然后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