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风没再说话,好像是相信了我的话,两国邦交并非小事。
我见形势有所好转,连忙趁热打铁编织谎言:“我不知如何告知父皇这边发生的事,可我又不能完全欺骗他,想来,父皇也并非全不知情,为了柔然,也为了南钥,为了不起战争,我只好告诉父皇李将军已在归国途中。怕父皇不信,我便拟了李延卿已离柔然的通关文牒给父皇,可若没有印章,怕是谁都不会信吧。”
听我说完这些,傅清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又以为我……又以为我跟别人有染。”话到最后,我抱怨和委屈的语气明显加重。
他没搭理我的话,我偷偷看他,发现他一脸凝重,就在我以为他又在计较得失,权衡真假利弊时,我却听见他哈哈地笑了,我第一次见这样豪爽的傅清风:“险些以为皇后要拿我军队如何,是个不折不扣的间谍呢。”
我有些悻悻然:“皇上多虑了。”
忽然,他话锋一转,又把问题推到我心尖上:“皇后觉得,李延卿放得放不得?”
我心底叫了一万遍的“快放他走,快让他走”一出口却是不冷不淡、漠不关己的:“凭你意愿。”
这个答案我不能说,不论我怎样回答,依傅清风的性格,都会对我怀疑重重。
我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傅清风好像不反感我的回答,印章的事没有再追问,自然也不会跟我解释为什么他突然醒来,只是在入睡前,跟我说了一句话。
“既然文牒都拟好了,便用了吧。”
我听闻,傅清风把李延卿放了。
真好,我想。可是我不敢再作他想,那日猎场中李延卿那些要与我私奔的话,如今像刀子一样剜我的心。
我多么想抛弃一想跟他走,可我不能。
一辈子这么长,我才不信李延卿只会喜欢我一个人呢。
若干年后,他会功成名就,会成为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也会有佳人与他白首,陪他看尽世间繁华。而我同样的,这一生,大概也不会永远惦记着他。时光流长,那些年少的情愫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蒸发,消失。
太过年少的爱,往往活不到白发苍苍。
傅清风已准许李延卿归国,在他离开前,我依照礼制,本着礼数周全的借口前去拜别。
柔然是寒冷之地,李延卿离开那日,飘起了鹅毛大雪,我来柔然这么久,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路旁的树枝上挂满了一片白,枝桠上还有栖息的鸟禽,如今大雪扫过,已成为一个一个的素白雕像。
寒风凛凛刺骨,我披着大氅从树下的青石路上缓缓走过,李延卿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凉亭中等我,我还记得初来柔然时的他,就静默地端坐在亭中,如今想来,那时的他是很紧张的吧,坐了又起,起了又坐,坐了再起,起了又左右走动徘徊,当真是如坐针毡。也是那时,他柔然万丈地对我说,末将还未婚配。
那时虽与他天各一方,我却仍然抱有幻想,那时那景,心底竟夹杂着几分的甜蜜。
如今,所有的话都成为剜心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