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歌恋风风火火的一天，晚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一直拿冰袋敷着，脸上的肿也消退了大半，偏偏她在躺着敷面膜的时候，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她不是有钥匙吗？怎么没进来？
难道是家里进小偷了？
摘掉脸上的面膜，拖鞋也顾不得穿，小心翼翼的从卧室走到客厅，还特意从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该不会是约会又搞砸了吧！”
歌恋早上走的时候只说有约了，并没有说是去见了谁，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每次都是在最后一班公交没有之前赶回来，除非发生特殊情况，例如：上次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还没走到门口，就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甚至有风吹进来，奇怪的是，门是开着的，这个钥匙只有她和歌恋两个人有，可人为什么不进来呢。
“来来。”
熟悉的声音在心头一震，好多年不曾听过了，这个亲切的称呼。晚来一怔，手里的水果刀一顿，差点切到她的手。
抬头就看到徐国强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那副容颜比起从前苍老了许多，恒生出了许多皱纹，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
那一瞬间，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是无奈，也是心酸。这么多年不见，如今却突然站在自己面前，很陌生。
同样是距离感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拉得更远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十分复杂，却在见到晚来的那一刻热泪盈眶。
整整四年，看着晚来，他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我……我来看看你。”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晚来似乎还记恨着他。
恨，要说他罪大恶极，让她痛心疾首，倒也不至于。来都来了，哪有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拒之门外的道理。
“进来坐吧。”晚来淡淡地说着，那个水果刀去厨房，切好水果后端上来。
徐国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侧着身子观察着周围，他是第一次来这，如果不是偶然碰到歌恋，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女儿，甚至他居然连他们四年前搬家的事情都毫不知情，尽管从歌恋的口中知道他这几年一直在靠画画维持生计，但他看得出来，她们并没有她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不管过去过得有多凄惨，还不是都这样过来了，那段走过来的路程是这样的艰辛，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偏偏却永远不能忘记，好比陈沐雨永远不会忘记四年前的那场车祸，而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妈妈和爸爸闹得不可开交的那一次，逝者已故，如今她却不愿再提。
“挺好的。”反正不管过得怎么样，都与你无关。
听到她这么说，徐国强心里松了一口气，从贴身衣兜里抽出一张卡。“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个是我这些年攒的一点钱，你收好。”顿了顿后继续说：“平时工作别太累，你妈年纪也大了，这些钱你们娘俩买点保养品。”
这些年，他一直和她们分开住，一直靠着那点死工资也没攒下什么钱，这张卡里的钱，是他省吃俭用这么多年攒下的，只想着让她们两个生活好过点。
太迟了……
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晚来轻瞥了一眼地上的保养品，觉得很可笑，人都已经不在了，要再多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晚来的性子从出生起就特别要强，从上高中起就开始勤工俭学，想起来，而那些年，朋友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她们的关心。
“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俩。”声音有些哽咽：“你妈……她还好吧？我想见见她。”
终于想到她了，还以为她一辈子不会再提起妈妈了，心里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好不好您不知道吗？她是不会见你的。”
特意用了您这个敬词，立刻就显得生疏，不过也的确是这样，他们父女俩的关系这些年从未变过，不像是从前那般亲密了。
“我知道她还在生我的气，但我有些话想对她说。”来之前的一路上，他酝酿了很久，也想明白了很多事，路上的每一步都是他对于曾经那个幸福美满的家的怀念，还记得那个时候下班回家比较晚，他每天回家都能准时见到被晚来摆放好的拖鞋和晚来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虽然忙碌，却是他觉得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
结果还不是……
长情真的有那么难吗？曾经爸爸是如此，后来她觉得休风也是如此，她只是不明白一个人从头至尾坚守一个人，坚定初心，真的有那么难……
今天，她想要知道。
“您爱妈妈吗？您这些年有为她考虑过吗？”于是，伴随着这么多年问题的堆积下，一个藏在心头的问题产生了。
晚来的问题很短，听起来没有那么难回答，周围的气氛再次陷入安静，徐国强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已经知晓晚来指的是什么。
“来来，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啊。”看着晚来，徐国强有些无奈。
什么叫逼不得已？就算妈妈精神抑郁错怪了他，可他又为何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有什么逼不得已的？”
当年，他因为工作在外，陪伴晚来妈妈的时间比较短，晚来妈妈经常怀疑他在外边有人了，疯狂对人家进行电话骚扰，甚至还找到了公司，让他在上次和同事面前抬不起头。也正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他心灰意冷，感情逐渐变淡，负面情绪一次次在心里堆积。
终于有一次，晚来妈妈把他赶了出去，他一气之下就再也没回去。年轻时的负气和一念之差导致他至今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你张阿姨得了绝症。”
绝症？这个在晚来耳中听起来已经不是那么罕见的词。
所以……这就是逼不得已的理由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更加的愤怒，“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他不是喜欢留在那，喜欢照顾人家吗？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又要来找自己？
他淡淡的开口，“你向阿姨那边的事，我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听不出任何情绪，与生俱来，带着一股悲伤的气息，好像无论说什么都是如此，这样的悲伤是会传染的，晚来突然不愿意再聊下去。
“你回去吧！”说完以后起身，离开。
“来来……”
这一声亲昵的称呼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你真的那么想见妈妈吗？”
“有些话我想当面告诉她。”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说：“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见不到。
那是晚来第一次等到年老的父亲流泪，连徐国强自己都不曾想到。
他定了定神，眸子里闪着平静的泪花，“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以前。”顿了顿，继续说：“是自杀。”
“为什么？她怎么会？”
他凭什么以为不会？
晚来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好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无非就是为了这个家，从一开始，妈妈就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却始终来不及索取回报了。
“这几年你有关心过她吗？你了解她之前的病情吗？你知道她需要什么吗？”
晚来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却也正是她不断在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