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把周思含送回家,自己也打道回府。
他在夏医生家里已经住了很久了,夏医生对他好的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但齐木还是保持着淡淡的距离,他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
到家,齐木掏开钥匙开门。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酒味。他往外退了一步,看了看门牌号,他没有走错。又迈步往里走,味道越来越浓郁。
心中满是疑惑,透过落地窗,看见夏医生抱着酒瓶在阳台上喝酒,地下还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瓶,好像喝了不少了。
齐木过去想劝他几句,还没拉开落地窗的门,就看见医生摆了摆手,“别劝我,我心里难受,你劝我也没有用。”
齐木伸出去的时候又只得收回来,看了看地上的酒瓶,都是些度数不高的低度酒,算了,他要喝就让他喝吧。
这一喝就没完没了,齐木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医生还在阳台上。齐木洗完澡准备睡觉,医生还在阳台上。齐木睡了一半醒过来去看,医生还在阳台上。
不对,之前都是坐在地上靠着墙角手里握着酒瓶的。现在怎么脑袋耷拉着,手也无力的垂在一边?
齐木快步跑过去,发现医生的脸已经铁青一片,人也没了意识,好像是喝酒喝多了。
年纪一大把了,还学小年轻酗酒,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齐木在心中说他,但是动作极快的把医生拖到背上,风一样的被他去了最近的医院。一起住了这么多天,医生又给了他那么多帮助,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直接把医生送去急诊,齐木在急诊室外面急得团团转。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医生可千万不能出事。
很快,急诊医生出来了。对着齐木问:“你是他的家属?”
齐木迟疑了一下,勉强是吧,点头。
“病人是酒精中毒,然后食道糜烂。喝的太多了,导致胃穿孔,以后滴酒都不能沾。”
齐木后悔不已,他当时就应该劝着医生几句,情况再怎么也会比现在好太多。“好,我知道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人已经醒了,去吧。”
可能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如果真的是他儿子站在急诊室外,心里不知道有多焦急,几步进屋。医生手上已经打上了吊瓶,颜色还是不太好,好歹有了些活力。
齐木守在床边,不停的问:“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有没有好一点?”
夏医生叹了一口气,然后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虽然医生没有说出明确他郁郁寡欢的缘由,但是齐木多多少少能够猜出一点。一切都是因为他儿子,好像是出车祸死了还是怎么?
这么久了,齐木第一次劝他想开一点,“逝者已逝,活着的人难道不应该好好活下去吗?”
“你不知道?”夏医生带着哭腔摇头,“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死。这么几年,我心里一直压了一块大石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齐木听得迷迷糊糊的,难道夏医生儿子的死并不是因为意外的车祸,而是因为人为的?
心中甚是奇怪,可面对时常疯疯癫癫的夏医生,齐木又不敢开口问,只能劝他想开一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能够改变,不要再愧疚了。”
说着,夏医生好像又要哭出来,情绪变得异常激动,“我怎么能不愧疚?那是我亲生的儿子。三年前,他从国外回来,我给他接风洗尘带着他出去吃饭。很久没和他见面了,我心中开心就多喝了几杯。他没有国内的驾照,回去的时候还是我在开车。可能是一时间酒劲上头,我觉得迷迷糊糊的,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那一瞬间,我才清醒过来。回头去看副驾驶的他,已经倒在座位上昏迷不醒了。”
夏医生说到这里,语气哽咽,偷偷的抹了一下眼泪,缓和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说:“没多久,我就听见交警的警报声。那段时间查酒驾查的非常严,我正好在医院评级考核。如果被查出来酒驾出了车祸,很有可能影响我在医院的评级,或者,直接被医院开除。我就……我就把昏迷的他,搬到了驾驶座上。”
夏医生又难过的说不出话了,作为一个局外人,齐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他经历的太多,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所以不太能感受得到别人的悲情。默默的递了一张纸巾给夏医生,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听众。
夏医生接过纸巾,又缓和了好一会儿情绪。“我刚刚把他在驾驶座上放好,还没有等到交警过来,“砰”的一声车居然炸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炸没了。我当时要是还清醒一点点,意识到车子不对,我绝对不会把他放在驾驶座上。管他什么酒驾,宁愿我死也不会让他冒险。三年了,我没有一天能够原谅自己,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为那些不相关的东西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那时才二十多岁,你让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齐木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感慨万千。明明他也出了车祸,为什么他的亲人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而别人的亲人却愧疚了两三年,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冒牌货。他要报仇,他一定一定要报仇。
齐木忍下心中的仇恨,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说了一堆没有意义的安慰话,“不要难过了,就算你再愧疚三年,你儿子也不会回来,想开一点吧。你当时也没有想过车子会发生爆炸,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现在不是好了吗?现在有我陪着你。”
真正起到作用的,就只有他最后一句话,夏医生看着他眼中出现了一些光芒。这张熟悉的脸,就像他儿子换了一个方式陪在他身边。虽然心底知道他是另一个人,但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