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事情惊动了皇上,皇上罚苏陈一年俸禄,就用一道手谕把苏陈打发到边疆。
边疆战事吃紧,若是处置了苏陈,朝中无人可用。
苏陈出发那天,府中家眷齐齐到二道门外相送。
我没有去。
我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翩飞的大雪片,怔怔发呆。
夏雪把一件狐裘披在我身上,叮嘱我,“小姐,保重身体。”
我看着自己残破的手,格外地想家想爹娘,扭头问夏雪:“我在这边,尚且有你挂念我。我爹娘哥哥们,在那个世界,冷了饿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与其说问她,更是问我自己,我想了整整一个冬天,越想越觉得悲凉。
转眼春来,朝廷派文官议和,战事结束。
我听到府中下人碎嘴说,苏陈班师回朝那天,京都百姓全都夹道欢迎他。
我穿男装混了十余年,对市井再了解不过。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现在街头巷尾小儿都在传唱大将军的英勇风姿。
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照旧守着我这个破旧的屋子,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
这天阳光甚好,夏雪和冬月两人搬出我的衣物被褥出来晾晒,我院子人手不够,我挽起袖子和她们一起干活。
仲春梨花纷飞,我站在晾衣架下,衣料遮住视线,我丝毫没发现身后有人。
“婉婉?”
我吓了一跳,捏着批帛的手忍不住颤抖。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
苏陈……
“婉婉。”我又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接着,后背被一堵宽厚温热的肉墙贴上,他两只手从后面绕过我的腰,握住我的手。
“你怎么在做这些?”
我有些恍惚,抬头,看到满天飘舞的雪白花瓣,想起我那次站在梨树下勾引他……
唐妙说,这是他们定亲时的场景。
苏陈,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我心头酸涩,感觉他的怀抱很恶心,扭动身体挣扎,手腕被他狠狠攥紧——我疼的倒吸气,全身紧绷起来。
我这双手,到底是被毁了,现在连一丁点力道都受不住。
他把我的身体掰正,大手合十,包裹着我的手,举在胸前,低头轻吻,“婉婉,我以后就做你的手。”
做我的手?在你一次次伤害我之后,想来弥补吗?
我弯起嘴角,说不出完整的话,眼泪哗哗流下来。
我痛恨自己的软弱,又控制不住地流泪,更不愿在他面前认怂,扭转头,却被他捏着下巴正视他。
我忽的有些愤怒——苏陈,看我哭你很骄傲吗?
我瞪着他,视线模糊,索性耍赖,埋头在他肩颈,避过了他的视线,小声地哽咽。
“苏陈……”
他轻拍着我的后背,笑着在我耳边说:“你呀……”
从这天起,我院子的待遇明显不同,府中的管事多多少少开始敬重我这个王妃,下人们也不敢再怠慢我们的伙食衣物,甚至连胭脂水粉钗环等物都送了两箱。
我坐在铜镜前,由冬月夏雪梳头打扮。
冬月往我发髻中插了一根步摇,嘟着嘴说:“小姐,王爷在乎你,下人们就不敢苛待你。”
夏雪叹笑:“王爷的心,到底还是在幽兰居,一面给小姐长脸面,另一面又把那位提成侧王妃。听说,王爷还特地让那位侧妃娘娘认作尚书大人的干孙女,地位提高了何止提了一点半点。”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荒唐。
名动京城的唐三少,何时需要指望一个男人的宠爱过日子?
但现在,我却不得不如此。
我嗤笑一声,冬月和夏雪齐齐跪下。
冬月说:“小姐,你既然不开心,我们就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走?天大地大,我始终孤身一人,何处都不是归属。
我问冬月,“你若想走,我倒是可以放你出去。”
自从冬月出事后,我就想给冬月谋个出路。冬月容貌过人,须得找个能护得住她又不嫌弃她过往的人。
我心中已有打算,还给冬月备了一份嫁妆,却还是没把冬月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