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烨荣痛苦的抓了抓头发，不过还是很快的淡定下来。
这十几年的沉淀，让他练就了不管遇到什么大事，都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的性格。
毕竟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甚至超格的管家，这点心理素质是非常必要的。
“袁惠姝比我早到，她当时穿着一件淡藕色的裙子，当我看到那条裙子的时候，我差点抓狂。”
万烨荣这次又深呼吸了三口气，最终才平稳下了情绪。
苏觅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如果不是万烨荣自己平稳下心态来的话，诸明哲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随时呼叫医生了。
“那条裙子，是我唯一送给袁慧珍的衣服。那时候还被她说了好久。当时还在大学的时候，身为文艺女青年，袁慧珍在看诗集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当时一位作者，在封面上穿着的那条淡藕色的裙子，感觉特别的知性。我问了好多同学，最后才在一个比较有钱的同学那里问到，那条裙子是某个品牌的，就单单那么一条裙子，就是我大半年的生活费。”
“我当家教，把绝大多数的钱都给袁慧珍，然后攒下一小部分钱，天天只吃馒头咸菜，把生活费也省了下来。就这样，足足攒了小半年，才把裙子的钱攒好，赶在了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里，把裙子送给了她。”
“她当时，一边埋怨我不把钱攒起来乱花钱，一边抱着裙子欣喜的哭，那个表情，那种可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万烨荣再次停顿了下来，说起袁慧珍的时候，他无比的动容，仿佛根本走不出去那个记忆的圈子，也不愿意走出去。
“当我看到那条裙子穿在袁惠姝身上的时候，我是有火气的。只是袁惠姝似乎已经做出了很大的决定，她是故意这么穿的。”
万烨荣手抖着，再次拿起了杯子，可是杯子里的茶，被他给抖了出来，落在了桌子上。
万烨荣下意识的赶紧去擦，却一下子把杯子给扔在了桌子上。
苏觅赶紧的探身去帮忙，一下子把杯子给扶好了，这才没让杯子落在地上。
诸明哲也站了起来，干脆的走到了吧台跟前，拿了一瓶酒走了过来拧开瓶盖，直接把酒递给了万烨荣。
大概十几年没有那么喝过酒了，在犹豫了一秒钟之后，万烨荣还是接过了酒，直接对着酒瓶子，仰头喝了一口，硬生生咽了下去，又抹了抹嘴角。
竟然还挺爽快的。
微微打了个嗝儿，这是这几十年来，万烨荣从来没有露出来过的面容。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完美的。
“袁惠姝早就知道我会因为看到那条裙子而生气，她招呼我坐下来，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个菜，那些菜也是那天我送袁慧珍裙子的时候，我们吃过的菜。还是一样的味道。”
“真的，还是一样的味道，这件事情本身就让人……觉得很难释怀。”
看着万烨荣的样子，苏觅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虚无，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够慰藉他的心，可是她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我们两个刚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把菜吃得差不多了……呵呵，菜本来就不多，为了买裙子，我已经没钱了，袁慧珍又不舍得花钱，所以那天我们就点了三个菜，一盘糖醋里脊，一盘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盘是老板认识我们，送的拌海带丝。”
“等到把饭给吃完，袁惠姝才和我说了当年的事情。她从日本回来的时候，是他父亲去世一年的时候，当她回到家徒四壁的家中，才知道她在外面的那一年，给这个家带来的到底是什么。她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她宁愿不要以后的生活，也想要那个时候和姐姐同甘共苦。”
“以前姐妹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说，袁淑珍长得漂亮，看起来年轻，毕竟她的心里有云彩，眼睛里有彩虹，每天都是抱着诗书生活的人。可是袁惠姝不同，她有设计的才能，她也想要因为这个才能，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所以她是现实的。”
“可是当袁惠姝回家之后，看到的是一个苍老的姐姐。袁慧珍在那几年里，为了供养她出国留学，整天做苦力活，每天都生活在焦躁中，她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两个人再站在一起，没有人说她们是姐妹了，感觉像是母女。”
“袁惠姝和我说，她看到姐姐的瞬间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那个拿着笔写诗的人，手也布满了老茧，为了生活不成样子，从来不打扮，穿得也是工厂的工作服。相比较于她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打扮的比较潮流，甚至和很多人不同，让人觉得不一样，她突然非常的羞愧。”
“袁慧珍从来没有对妹妹说过家里的窘境，甚至还会编造家里很好的假象给妹妹看。由于她太过于努力，每次送给妹妹的钱都比她的预期高，就让袁惠姝真的以为，家庭条件在慢慢的变好，她也难得在国外吃得香，睡得好，还开始买起了饰品和化妆品。”
“袁惠姝是没有参加父亲葬礼的，只是去上了个坟。其实她们和父亲的关系都不怎么好，袁惠姝那会儿心里只想着姐姐真的受了苦。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没有办法挽回。”
“袁惠姝再回来的时候，袁慧珍已经不在工厂工作了，可是她为了继续供妹妹读书，就每天都在家里做一些小零工，日子过得更加困苦起来。为了支撑妹妹的梦想，她甚至在父亲走后，揽过了家里仅有的几片土地，开始学着种地了。”
“你们瞧瞧，我喜欢的女人，就是这么坚强，这么自立，这么……傻呢……我不明白，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万烨荣的眼睛中，终于噙满了泪水。
苏觅真的觉得，已经够了，如果他心情不好，如果他说不出来，就不要再说了。
然而，凌皓轩的表情还是严肃的。
在万烨荣捂着脸，不知道如何说下去的时候，凌皓轩冷冷的说道：“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