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正午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泥土散发出混合着青草的太阳味,闻着有些烧鼻。
几颗大拐枣数下的石洞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师慕别捡了几块石头做了个小灶,又采了一捆山荷叶,编织成简易吊锅,熬了近一个时辰,果然熬得一锅香浓的淮山蛇羹。
夏知秋长在人龙混杂的烟花之地,蛇虫鼠蚁吃过不少,自然不当回事,迫不及待接过师慕别用荷叶盛来的羹,嗅了嗅,便赞不绝口,“从前都是小女子伺候师……”她本想说师大将军,就在开口之际想起洞里还有两个陌生人,忙改了口,“师爷您用膳的,却不知师爷您下厨才是好一把手!”
师慕别面容带笑,温润如春风,好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谁知却一点也不谦虚,“夏姑娘不用惭愧。”
我夸你,是想着有来有往!
可你倒好,非但不夸回我,还踩着本姑娘顺杆往上爬?
夏知秋腹诽道。
她迎着师慕别的目光,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硬扯着嘴角给了师慕别一个大大的假笑,“不,小女子确实惭愧,不配做您的厨子,这就请辞这就请辞,以后还烦请师爷您这一等一的好手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说罢,狡黠一笑。
师慕别不置可否。
转身回到小灶旁,又盛了一荷叶羹,先递给年老的女人,那女人感激地连说了几句谢,接过蛇羹却直直递给了她女儿,“阿元,快!你先吃!”
那娇俏的小姑娘却害怕不已,连连摆手,“不!这东西我不吃我不吃!快拿走,快拿走!”
女人见她确实害怕,便不再劝她,自己转回头狼吞虎咽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像是饿了七八天的。
师慕别如同没见着这一幕般,仍是不紧不慢徐徐有道地接着盛蛇羹,盛好了便走向那年轻姑娘,“姑娘想必饿了,多少吃些吧。”
那姑娘仍是害怕地往后缩,但要比方才语气软了许多,“谢谢公子的好意,可……可这东西,我……我实在是看着害怕,就……就不吃了,我……我吃些果子就好。”
她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委屈,师慕别便不再相劝,只微微颔首致意,便转回身,往夏知秋旁边走去,打算在她旁边坐下。
“这位姑娘,你还是多少吃些吧,看你们连路奔波,只吃果子恐怕身子支撑不住。”说着,她一扬笑,捧着荷叶举了举,“你看这没什么好怕的,真的你试试吧!味道好极了。”
说罢,用眼神示意师慕别再将蛇羹送回去。
师慕别遂又折身回去。
那姑娘一双眼睛紧盯着师慕别,泪光盈盈地,但总归接过了荷叶。
在几人相继的鼓励下,她试了几次,终于吃下第一小口。
她紧闭着眼慌忙咽下,又在咽下的一瞬间舒展了面容,“似乎……味道不错。”
她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师慕别,“公子厨艺果然了得,明明条件如此简陋,却烧出这等绝味的羹来!”
师慕别对于她的夸赞,仍是回以微笑颔首,并无多话。
夏知秋一碗蛇羹下肚,这才想起还不曾相互认识过,“对了,还不知二位高姓呢?”
“我姓宁,单名一个元字,你们叫我阿元就好,这位是我母亲,宁秦氏!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那姑娘眼神从夏知秋身上一闪而过,最终停留在师慕别脸上,莫名红了脸。
“我叫夏知秋,你们叫我知秋就好,这位……”她原想介绍师慕别,可转念一想,师慕别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又被荒原十国通缉,还是不直言的好,于是停了下来,看向师慕别,示意他自己介绍。
“在下姓师,单名木。”师慕别面容温和,声音也十分温润动听。
阿元却始终觉着哪里不对,令她有些沮丧,“师公子,夏姑娘,不知二位……”
夏知秋立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笑答:“宁姑娘不要误会,我们……我们也刚认识不久,我曾在这位师公子府上做厨。”
阿元一听他二人新识不久,又是主仆关系,心下登时便愉悦了许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慕别将她异样都看在眼中,却以为她别有所图,于是问道:“听二位说来自皇城,二位可是独自南下而来?”
阿元摇头,“城破时,好几个家丁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只是……这一路南下,不是遇上官兵就是遇上盗匪,他们为保护我们……”
师慕别又问:“二位要到何处去?”
听到这问题,阿元愣住了,良久,低落地小声呢喃:“我们……也不知要到哪里去,这世道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的,我们母女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该到哪里去……”
感叹过后,她突然眼神一亮,反问师慕别道:“不知二位要到哪里去?”
师慕别随口回道:“我们要去湘南,找一个好友。”
在旁的夏知秋听到这个回答,便转头去看师慕别。
我们不是要去夜京吗?
什么时候改去湘南了?
正好碰上师慕别转过头来看她,本就时刻带着微笑的一张脸,又眯了眯眼睛,笑意更深了。
罢!
也不需再多解释,她全都明白了。
阿元立刻接话道:“那我们也去湘南!”说着,已起身走了过来,柔声请求道:“师公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这一路带上我母女二人?”
未等师慕别说好或不好,她已眼含泪珠:“求求你了,这世道处处都是官兵处处都是山匪,我母女二人孤身,实在寸步难行,若连你都不肯相助的话,我们怕是活不下去了。”
宁秦氏见状,忙也跟了上来,“是啊,师公子,夏姑娘,老身看二位既有一身武艺,又有善心,还请二位带上我母女二人吧!二位放心,一旦进了城,我母女二人定自找落脚处去,绝不再多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