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即便甩她不少脸色,她也不计较,只笑嘻嘻回应,“姐姐起的可真早。这时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小雯再有怨气,这会儿也不好再发作,于是径直从夏知秋身旁走过,进了卧房,将水盆放置在洗漱台上,接着转头过来,招呼夏知秋道:“天已大亮,奴婢来伺候公主梳洗。”
“有劳姐姐了。”夏知秋也不拒绝,笑盈盈跟了上去,主动坐在梳妆台前。
“姐姐手艺真好。”
“姐姐的眼睛真是好看。”时不时地,夏知秋便夸赞她一番。
一回梳洗下来,小雯的脸色明显和悦了许多,临走时,终于也夸了夏知秋一回,“公主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好不容易赢来回应,夏知秋当然要抓住机会与她亲近,于是装作十分乖巧的模样,笑眯眯挽上去,“姐姐不讨厌我,我真是开心啊。”
小雯似乎不习惯这样的亲昵,立马后退了一步,“公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等一会儿会有人来伺候公主早点。”说罢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但没走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来,同夏知秋道:“对了,今日傍晚,大王为公主准备了洗尘酒宴,你……可早些准备着。”
待小雯走后,阿远走进来,“洗尘酒宴?知秋,你说他要做什么?”她一边问,一边等着夏知秋回话,于是四处看了看卧房装饰,但未置可否。
夏知秋见四下无人,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一把红木梳,细细为她梳妆,待妆发装扮妥当,最后为她插上一只翠鸟步摇时。
她才回道:“答案就在酒宴。”
酒宴设在山底最大的那座建筑,比起建在山腰上的精致小房,那建筑可谓气势恢弘,虽只有一层,但展平细长,但飞檐微翘。
名曰月辉堂。
唯有祭祀、问罪、婚丧,月辉堂的大门才会开启。若是大宴,平常也仅有中秋、新年,山里老少齐聚时,才在此堂开设宴席。且除了婚嫁,堂中禁止女人踏足。
小雯领着夏知秋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公主,此乃山中圣地,按山规,我不能进去,你稍候一会儿,马上会有人带你进去。”说罢,乖乖站到一旁去了。
话音落罢,果然自大门里走出一个身材修长,俊秀挺拔的少年,径直走向夏知秋,屈膝一拜,“钰萧参见公主!”
少年约莫与夏知秋一般大小,甚至更年少些许,但他的嗓音很是沉稳,清秀的眉目间,风度翩翩,落落大方。
好一个少年郎!
夏知秋心下感叹,赶忙招呼他起身,“少侠切勿多礼,快快请起!”
钰萧又微微一颔首,“谢公主!”言罢这才起身,“公主这边请。”说罢,引着夏知秋踏过门槛进了堂去。
堂内已摆好数十小桌,每桌设两个席位。夏知秋进去时,大家都坐着,不知相互交谈些什么,大都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随着钰萧轻轻一咳,众人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是夏知秋时,纷纷起身站立一旁,静静等候着。
方才还闹哄哄一片的大堂,登时静得可怕。
钰萧转回头来,朝夏知秋微微一笑,继续引路,“公主这边请。”一边走,一边同夏知秋说道:“都是些不识规矩的山野粗汉,请公主莫怪。”
就这样,夏知秋在他的带领下,强撑着在百来双眼睛的注视下,穿过长长的大堂,走到大堂前端的上席。
钰萧就此停下,立于一旁,接着手指上座,又道:“公主请上座。”
如此大庭广众,如此显赫之位,竟要她自己坐上去。
这于夏知秋来说,实在是头一遭。
坐还是不坐?
一时之间,她实在拿不定主意。
便是她这一犹豫的刹那,近百山匪忽然齐声山呼,“公主请上座!”
这一呼,震耳欲聋。
夏知秋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突然想起阿远平日的作派,索性随他们去,抬脚一迈,大摇大摆走了上去。
她努力回想着皇室该有的气势,突然想起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短命皇子。
她学着他的样子扫一眼堂下,继而挥一挥裙摆,端坐于堂上。
柴叶习在她右手边的主客位,见她坐下,领头大拜,“末将柴叶习,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接着,钰萧以及其他山匪,纷纷下跪齐呼,“草民等叩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架势,相比前一回,更显得庄重混厚,夏知秋坐于上座,能清晰看见每一个匍匐于堂下之人的脑袋,此刻都极尽忠诚谦卑,紧贴于地。
臣服。
他们此刻,全都臣服于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飘飘然,好像刹那便升上了蓝天。
原来当上公主,竟是这种感觉……
怪不得……
她突然又想到,阿远晨起时误会于她的事。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着轻轻一抬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高声道:“众位侠士,快请平身。”
“谢公主!”
又一阵齐声呼喊后,众人在柴叶习的带领下,这才纷纷起身,回到自己席上。
待众人均已落座,柴叶习率先起身,“末将柴叶习,率扁月山三百一十八口,恭迎宁远公主大驾!山中简陋,酒宴朴素,还请公主赎罪!”
说罢,举杯遥遥一祝,“末将敬公主一杯!”
话音刚落,重任皆举杯,“我等,敬公主!”
夏知秋只管配合,举杯笑饮。
此番刚止,片刻之后,柴叶习再次起身,高声喊道:“如今天下大乱,我辰国更是遭奸人所害,致使皇族落魄,城池沦陷,百姓流离!实乃我辰国危难存亡之祸!吾辈山野粗陋之人,虽出身贫寒,落魄为寇,但赤忱爱国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鉴!今此心意苍天怜见,竟将我辰国皇室遗孤——宁远公主送至我扁月山!实乃天意!定是要我扁月山众,担起重任——护我公主,重复大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