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一结束,林晚晚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图书馆上自习,直到晚上十点多才随着闭馆的人流一起走出了校园。
她小小的走在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齐肩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一个略显稚嫩的丸子头。拐了两个弯,校园里涌出来的学生渐渐分散开,有的向炊烟袅袅的西门小吃街走去,大脑里的知识被美味的夜宵所替代,有的向不远处的老公寓群走去,那里租住了不少校园情侣和寻求一方寂静之地备考研究生的大四学生,还有的走向地铁口,搭乘地铁去往繁华的市中心。
晚晚跟绝大多数学生的方向不同,她拐进了一条稍显冷清的店铺街。她一手拿着一支红笔,一手捧着一本英语六级词汇,小嘴念念有词,时不时停下来借着店铺外的灯光在值得注意的单词注释下画上一条红线,一双大耳朵随时留意着前后车辆的动静。渐渐的,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突然一辆宝蓝色的奔驰在她身旁停下,驾驶座的车窗摇下,一张年轻帅气的脸探了出来。
“请问,你是林晚晚林小姐吗?”对方温柔地问。
林晚晚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不料下一秒就被一只从突然打开的后座车门里伸出的大手拽进了车里,她连一声尖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随着豪车一起消失在了街角。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林晚晚这种升斗小民来说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先是被一个人帅笑容甜的司机和两个高壮的墨镜黑衣男一路劫持到了郊区,然后在遇见黑she会的恐慌中被彬彬有礼地“请”进了一间足足有一栋宿舍楼那么大的仓库里。
林晚晚智商高达140的大脑此刻飞速运转起来——不对啊,要钱,家里除了那一家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倒闭的炸酱面馆,就剩下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债务了;要人,晚晚也自认为对不起各位观众的期望;寻仇,她来H市读书不过才两年时间,又一向是人怂被人欺,实在是没什么机会与人结下深仇大恨……想着想着,林晚晚140+的大脑也光荣当机了,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叶晨,人带来了?”
一个清冷却十分有力的声音打破了仓库里的寂静,那个叫叶晨的帅哥司机和他身后一众黑衣肌肉男闻声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晚晚情不自禁地循声看去,然后定住了。说话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眉宇间有种傲慢的冷淡,鼻梁和嘴唇在月光下被刷上了一层温和的白釉。他一步地一步走到林晚晚身前,居高临下地审视起她。
“你真的是林晚晚?”
晚晚本能地点了点头。
“S市灵川镇人?”
晚晚继续点头。
男人双眸微眯,锥子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片刻,男人嘴角轻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女人,真是扫兴。”
自认为很良家妇女的晚晚忙抱住大学英语六级宝典护在了xiong前。
男人睥睨地掀了林晚晚一眼,似乎不愿意在她身上多浪费一秒,他招了招手,一旁的叶晨就心领神会地拿着一张调查问卷靠了过来,对呆若木鸡的林晚晚露出了温柔可人的笑容。
“林小姐,请问芳龄几许?”
“下个月满20。”
“就读院校,院系,专业?”
“H大,数学科学院,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
“体重?”
“92斤。”
“身高?”
“163厘米。”
“有无家族遗传病史?”
“没,没有。”
“从你爷爷开始到你这一代男女的出生比例大概是多少?”
“呃……”
林晚晚僵硬地站在原地,被迫从善如流地回答叶晨的每一个问题,连伸手擦个冷汗的勇气都没有。
叶晨将填好的问卷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那个男人,男人没有接,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林晚晚终于鼓起勇气,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问:“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男人傲慢地瞟了晚晚一眼,他站在仓库大门处,月光穿过万里薄云在他背后如涟漪般荡开一圈圈朦胧的光晕,那张五官深邃的脸隐在明暗的交界处,在笔挺的鼻梁划开了一道明暗不一的光影,一双清澈深湛的眸子,透出冷冷的疏离。
“呃……你们是谁?你是谁?”就算是黑she会也没有无缘无故把人绑到荒郊野岭做人口普查的癖好。
男人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了林晚晚几秒,然后缓缓开口:“鄙姓暮,单名一个沚字。”
晚晚想了半天,很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们认识吗?”
叶晨温柔地提示道:“林小姐,难道你还没认出来这间仓库是谁名下的资产吗?”
仓库?
林晚晚抬头看了看这间简直可以用“气派”两字形容的巨大仓库,目光落在了大门顶上的一枚圆形标志上,那上面是一只衔枝的黑色鸟影,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精卫填海是全国最大的远海运输企业——绝海海运的商标,传言绝海总裁是H大的杰出校友,校图书馆和今年新建的实验楼都是那位神秘的大Boss捐建的,现在学校里还到处流传着关于那位大Boss的传说呢。
晚晚擦了擦汗:“难道贵公司打算在学校里发展一个线人?我敢保证你们捐给学校的钱绝对每一分每一毫都用在了学生身上!”
林晚晚发誓绝对不是她港剧看多了,去年,学校食堂结余还给每个学生划了三百块钱的饭钱,这样的学校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叶晨尴尬地咳了咳,哭笑不得地看向了那个男人,男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锈迹斑斑、颇有些年头的铜指环。
一看到那枚铜指环,晚晚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形,她想起来了……
竟然是他!
她神隐了二十年的未婚夫!
晚晚家里经营着一家很小的炸酱面馆,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后来从爷爷手中传到了晚晚爸妈手上。
那时候,晚晚还在上小学,只记得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爷爷病得迷迷糊糊的,时而疯言疯语,时而一言不发。但只要一碗炸酱面、几杯小酒下肚话就会多起来,爷爷常抱着晚晚,拿出一枚铜指环告诉她这是契约之物。长大后她才知道爷爷口中的契约指的是爷爷与一位已逝的故友订下的一门口头婚约,但是爸妈从来不提,晚晚也从来不问。那枚铜指环晚晚一直当作是爷爷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用红绳串成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有钱人果然是任性妄为。”
被真相惊得内伤的林晚晚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没注意到那个男人嘴角动了一下。
“我们走。”
“总裁,那林小姐呢?是不是另派车送她回去?”
“不用了。”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可是任性妄为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