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朱小小似泄了气的皮球,立即垮了。
陈美琪知道她肯定在担忧妈妈不会让她养朱奇怪的。
她冷声道:“小小,我早让你把狗扔了。你妈肯定不让你养啊。”
“不行!”朱小小果断拒绝,把怀中的朱奇怪护得更紧,“这条狗这么可怜,我怎么忍心把她抛弃呢。”
“就你滥好人!我可不管了。你爱丢不丢。”撇眼朱小小,陈美琪冷冷丢下一句,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西街尽头是一片居民楼,也是陈美琪与朱小小的家就在那儿。
刚走到居民楼附近,便瞧见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子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警车。陈美琪慌地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露出一甜甜笑颜。
“成杰哥。”
那年轻警察叫安成杰,是朱小小与陈美琪的邻居,比她俩大上几岁。
与她俩青梅竹马,因而他一直把她俩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前年一毕业,他就被纳入编制,成了一名警察。
见是她俩,安成杰笑着招呼了声:“是你们啊!”
撇了眼警车,陈美琪问道:“成杰哥,你这是要回局里吗?”
“嗯。”安成杰点点头。
瞧见朱小小怀中抱着只丑狗,他问道:“小小,你要养狗?”
朱小小害羞地点了点头。
安成杰一笑,称赞道:“你真是个有爱心的好姑娘啊。”
听了他的夸奖,朱小小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心地善良又如何?在这个看颜值的时代,丑陋如斯,纵容她再有爱心,都不会如陈美琪般招人待见。
而陈美琪也嗤之以鼻地悄哼了一声。
看了看手表,安成杰一笑,言道:“不跟你们说了,我有案子要赶回局里。先走啦。拜拜!”
双方挥手道别。
走上居民楼。刚回到走廊上,朱小小便瞧见妈妈双手叉腰,黑着脸站在门口,正愤愤地看着她。
心中“咯噔”一声响,朱小小深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妈妈肯定听信朱冬冬的谗言了。
步履倏忽变得沉重,朱小小向门口挪去,果然见朱冬冬躲在妈妈身后,得意洋洋地冲她做鬼脸。而妈妈一双眼似猎鹰盯着猎物般,死死地盯着她怀中的流浪狗,怒喝道。
“朱小小,你疯了吗?你捡条这么丑的狗回来干嘛?!”
朱小小诺诺答道:“妈……我想……养它!”
“养它?”朱母气呼呼地吊起眼角瞪她,“想都别想!”
朱小小的声音更小了,哀求着:“妈,这条狗很乖的,我保证它不会给家里添乱的,就让我养它吧?”
“妈,只要你让我养它,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妈。”
“……”
朱小小苦苦恳求。
而朱母不为之动容,冷笑一声:“养你都奢侈,还想养狗?扔掉!”
“妈。”朱小小泫然欲泣,乞求着,“我会打工赚钱养它的,不会花你一分钱,不要把我的狗赶走好吗?”
朱母却道:“赚到钱你也应该存起来供你弟弟出国留学,而不是花在这种畜生身上。”
“妈!”
“妈!”
朱小小与朱冬冬同时叫道。
只见朱冬冬高举着手机,叫囔着:“妈,不得了,我刚刚搜到,朱小小送给美琪姐的那双鞋子要5000块呢?哼,我让她给我买双球鞋都不肯。”他的脸因生气,鼓胀得像个气球般。
“什么?”朱母一把拿过朱冬冬手机,翻看手机页面,一双眼睁得硕大无比,怒瞪着朱小小,“朱小小你是不是疯了,花这么多钱在外人身上?”
朱小小急得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焦急地解释:“这是赔陈美琪的鞋子。而且鞋子的钱不是我出的,是别人送的。”
朱母嫌恶地瞥了眼她,十分不信:“你别想骗我,谁会这么好心送你。”
她直呼:“是真的,我没骗你们。”
朱冬冬不合时宜地再插一脚,耍起脾气来:“妈,我不管,反正我要科比正品球鞋,不然我不干!”
朱母立即转身去安抚朱冬冬:“好,好,好,我的乖冬冬,妈妈明天就给你买。”
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朱冬冬兴奋地欢呼回屋里去了,还不忘回头朝朱小小吐了吐舌头。
朱母则继续教训朱小小一眼,凶巴巴道:“听见没?!朱小小,快把这条狗扔掉。”
朱小小仍是苦苦恳求:“妈,我求求你了。”
她都几乎要跪下下去。然而,妈妈连眼眉都不抬一下。
楼下的那点动静,尽数落入陈美琪耳中,她嘴角轻扬,心情甚好,继续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刷抖音。嗤,朱家那点破事,她才不稀罕管呢。
这时,朱家卧室的房门打开了,父亲拄着拐杖从里面一瘸一拐缓缓走出。他心疼地看了眼朱小小,走到妈妈面前替她求情。
怎料,朱母瞥了眼他与朱小小,冷冷的声音中夹杂这无限的怨念:“你们父女能不能不要整天慈悲为怀,如果不是你当年救了那个横穿马路的小男孩,你的腿也不会瘸!”
朱父被朱母戳中死穴,不再言语。
一个大男子,要老婆养家糊口,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哪里还敢出声呢。
朱母在家里地位一向是说一不二,她不耐烦地下了死命令:“要不把狗扔掉,要不你就别回家!”
随着“砰!”一下巨响的关门声,朱小小与狗被关在门外,门内是父母的争论与朱冬冬躲清闲的玩手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打湿了她的脸庞。
低着头,她抱着朱奇怪默默转身离开。
已是入夜时分,道路两旁皆亮起了昏黄的路灯。
街口的小店门前的角落边上,朱小小抱着朱奇怪坐着蜷缩着,望着各个店铺门牌都亮着霓虹灯,店铺内灯火通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时间悄然流逝,大部分的店铺都熄灭了灯火,打烊了,仅剩下昏黄的路灯还在亮着。
这么快,就晚上十点了吗?朱小小在心中暗想,唇边泛着一抹苦涩的笑,大家都回家了,可她呢。
“咕噜噜……”
肚子开始叫嚣着,朱小小摸了摸口袋,仅剩下六七块钱,又摸了摸肚子,思量片刻,她狠下心来,带着朱奇怪向还在营业的小卖部走去。
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包子,抱着朱奇怪,她又回到刚刚的角落里。
就在她要对着包子大口咬下去时,瞧见朱奇怪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哀叹一声,她把两个包子都给了朱奇怪。
看着朱奇怪吃东西的模样,她的思绪渐渐飘离。
从小到大,妈妈总是将最好的给弟弟,无论是新衣服或者新玩具,妈妈对弟弟总是有求必应的。
而她呢?好不容易考上南大的服装系,妈妈却道,一个女孩子,读什么大学,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赚钱供弟弟到国外留学。
长大的女儿,迟早要嫁人,那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妈妈嘴边总挂着这句话。
而父亲呢?
自从父亲救下一横穿马路小男孩,因受伤且留下后遗症后,他去哪儿工作都无人收留他,一家经济全指望着妈妈。
这让他无法抬头,更别提挺直腰板去反驳妻子。
所以即便父亲的心是向着朱小小,又能如何?只会给家里带来无谓的争吵。
考上南大的那一年,妈妈不给朱小小学费,她就去餐厅没日没夜洗了整整一个暑假的盘子,才勉强凑够学费。
生活费更是她利用课间业余时间,一点点赚来的。
上大学以后,她除了偶尔回家吃与住用家里,其余的都是自给自足。因为即便她要了,妈妈也不会给。
其借口千篇一律,钱是留着给弟弟去国外读书的。
有很多时候,朱小小在想,她有家和无家有什么区别呢?她总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着,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哀凉。
夜越来越深,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余下不多的店家,也陆陆续续地关门打烊了。
都过了那么长时间了,妈妈的气该消了吧?!
站起身,拍了拍尘土,朱小小抱着朱奇怪往家里走。
走了一段路,她瞧见前方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拄着拐杖的身影——噢,是父亲。
她快步跑到父亲身边。
父亲关切地问道:“小小,你吃饭了吗?”
朱小小不想父亲担心,点了点头。但父亲似乎看穿了一切。他说:“家里的饭菜还热着。快回去吧。”
“可是,妈她……”
“你妈就是口硬心软。让她发泄两句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嗯。”
昏黄的路灯下,一老拄着拐杖,一少抱着狗,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传来欢快的说笑声。
时光匆然,父亲已从中年变成了佝偻的老人。
想起往事,那是许多年前。
那年,年幼的她考试得了第一名,作为奖赏,父亲带她去公园游玩。却在途中,遇见一小男孩乱过马路,与此同时,一辆车急速驶来。
说时迟那时快,父亲想也没想地冲过去,一把推开小男孩。
小男孩躲开了死神,可父亲却不幸的被车碾压过去,就这么瘸了一条腿,小男孩却在事后跑得无影无踪。
后来父亲被迫下岗,为了稍稍能给家带来点收入,他就在家的附近开了一个报刊亭。
而妈妈被迫为了家庭,起早贪黑地出去打工,职赚钱养家。也是从那时起,妈妈对她的态度更差了。
也许妈妈认为,如果当年不是她要去公园玩耍,父亲就不会为了救人而受伤。
家里之所以落得如此糟糕的境地,全都因为她。
父亲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都是因为我吗?朱小小想着,眼眶微微发红,眼睛上起了水雾。
看着父亲越来越佝偻的背影,朱小小思了许多,咬了咬牙,问出了一直存在于她心中的疑问。
“当年你救下了那小男孩,有后悔吗?”
父亲笑着摇了摇头:“帮助别人,不能计较。”
朱小小反问:“如果不是你救人,你就不会受伤,家里……”她欲言又止。
父亲笑着摸着朱小小的头,语重心长道:“小小,记住了,善良的人一定会有回报的。”
“可……”
朱小小红着眼,欲争辩,可望着父亲,她却再没说的勇气。
“小小,你要相信命运都会有它自己的安排,而我们要做的事坚定自己的心,不被外界所动容。”
“嗯!”
朱小小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