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刘春梅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有意在避开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扯着陆芸菲说了很多关于她小时候,和她跟他们家失去联系的这几年里的事情。
陆芸菲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春梅聊着,竟都没有再找着机会提那个盒子。
一直到大家一起吃过午饭。
刘春梅突然正了脸色,指挥谢大军去收拾桌子洗碗,让谢美林去帮自己爸爸的忙,然后拉着陆芸菲来到卧室里。
谢美林本想凑过来偷听,却被刘春梅给撵走了,似乎她等等要跟陆芸菲说的事情很重要且严肃似的。
这让陆芸菲的心情不自觉地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她知道,刘春梅即将要跟她说的事情,一定是关于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的。
只是不知道那张手帕和那条吊着玉坠的项链到底有什么来头。
环顾了一眼只剩下自己跟刘春梅两人的卧室,陆芸菲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再次将那个小盒子拿出来,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方折叠好的丝绸手帕和摆在手帕上方的玉坠项链。
看到这两样东西,刘春梅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随即才看着陆芸菲轻声道:“菲菲,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们交给你吗?”
陆芸菲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天她从码头离开时收到从谢美林手中递过来的这个盒子就感觉到很不解,而不管是失忆时还是恢复记忆之后,她都发现自己对这两样东西全无印象。
她不知道刘春梅为什么要将这个交给她,也不明白这两样东西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渊源。
所以再次见到刘春梅之后,她想的,就是将这件事给问清楚。
见到陆芸菲摇头,刘春梅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地轻声道:“菲菲,你知道吗?你的父亲陆阳,他的结发妻子,叫做柳烟岚。”
柳烟岚……烟岚……
听到这个名字,陆芸菲如何还能够明白不过来,这张手帕和这个玉坠项链,是属于谁的。
她难以置信地朝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小盒子连带着里面的东西甚至因为手掌的颤抖而不自觉地掉落在地上。
刘春梅连忙上前,心疼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帕和那条玉坠项链,小心翼翼地掸掉上面几乎不存在的些许灰尘。
“菲菲,我知道有的话你可能很不爱听,但是你知道当初阿姨为什么要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你吗?”
她似是陷入回忆一般,看着手中的绣帕和项链,幽幽道:“当年,我跟你妈妈是最好的朋友,她临走前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跟我说,等到你长大以后,如果你已经不记恨她了的话,就把它们交给你……”
“告诉你,你的妈妈,叫做柳烟岚。”
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陆芸菲突然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眼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
她看着刘春梅,一个劲地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在此之前,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她却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真的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在陆芸菲的记忆里,自己所谓的母亲这个角色,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她的记忆找不到一丝对她的印象。
曾经在老房子里的时候,她以为提到母亲这个词时心中的茫然和空洞感是因为自己的失忆,但后来恢复记忆之后,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因为失忆,而是她的记忆里,就压根没有这个人。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高吗?瘦吗?美吗?她通通都不知道。
那个女人在她的人生和记忆里空白了二十多年,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那个女人给她留了东西,并且让人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做柳烟岚?
陆芸菲觉得很讽刺。
从小到大,她因为没有妈妈这件事,不知道被人羞辱和嘲讽过多少次,不懂事的时候,她也曾问过爸爸,为什么她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为什么她没有妈妈。
爸爸总是告诉她,因为她的妈妈去了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地方。
稍稍懂了点事的时候,她以为妈妈是去世了,怕父亲伤心便不再提及妈妈这个词。
等再大一点,她偶尔会从当年的邻居嘴里听到点闲言碎语,知道妈妈是抛弃他们离开了,就更不敢在父亲面前提到她。
而她的父亲和与他们一家亲近的附近几家邻居,却都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及过她的妈妈,就好像是在刻意避讳着什么一样。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从刘春梅的嘴里听到妈妈的消息,甚至还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柳烟岚。
看见她的眼泪,刘春梅低低地叹了口气,扯着陆芸菲的手来到床边坐下。
“菲菲,干妈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其实干妈当年也很不能理解你妈妈的选择,但是干妈相信,她是爱你的。”
犹豫着,她告诉陆芸菲。
其实当年柳烟岚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刘春梅的时候还说过,如果陆芸菲虽然已经不记恨她,但却同时也不想要这个母亲的话,那就把它们埋在他们那套老房子的地下,当做陆芸菲从来没有过她这样一个妈妈。
只是当时刘春梅在知道陆芸菲竟然失忆,并且陆阳也已经去世后,犹豫再三,还是在陆芸菲准备离开A市的时候将这两样东西通过谢美林交到了陆芸菲手上。
她不求别的,甚至不希望陆芸菲因此而原谅当年抛弃他们父子的柳烟岚或是怎样,只是想让她身边留点念想。
权当柳烟岚是用另一种方式陪伴着陆芸菲吧。
谁知道陆芸菲竟然会因为这个而特意跑来向她询问。
刘春梅本想不说这个实话,但考虑到当年最好的姐妹柳烟岚,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番话。
有的事情,她现在不能够告诉陆芸菲,却真心地希望她不要记恨柳烟岚,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柳烟岚当初为了这个孩子,都付出了些什么。
在刘春梅说话的时候,陆芸菲一直沉默着。
攥着手帕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眼泪在最初的汹涌后虽然止住了,却仍然在眼角挂着残存着的泪痕,给人一种落寞无助的感觉。
“菲菲……”
心疼地看着她,刘春梅还想说些什么,她却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