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像是风里雨里的浮萍,随风飘荡的蒲公英,不管身处何处,都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曾经的老三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无聊的躺在病床上,虽然医生说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时期,但是身上插着的各种针管和仪器,又让人怀疑医生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年,他越发忘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以前为了寻求意义,他做错了很多事情,直到遇到董谦贤,他明白了活着的意义是守护,是兄弟情谊。
但是,老三心里一直有个坎,他无法回想起生他养他的父母,更无法回忆起曾经那些事情,他像是失忆了,活生生将故乡的记忆从生命里抠了出来,珍藏在一个匣子里,偶尔回忆起的时候,他才舍得看看,怀念也是一种奢侈,有时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再也不敢跨出回乡的第一步。
抬头,远远的看到了董谦贤回来,老三正要惊讶,沈心怡带着老太太推门而入的瞬间,老三愣住了。
他开始扯自己身上的各种针管,他要离开这里,他不忍心看着多年未见的母亲第一次见自己是这个样子。
“三儿。”老太太带着口音的声音传来,老三背对着老太太扯针管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梦里梦到无数次的这声呼唤,终于在有生之年成为了现实。
老三有些激动,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此时此刻正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
那一瞬间,往事如过往云烟,他太期待的事情,突然发生,他不敢面对。
也许就像当年自己做错事无法面对父母的责怪一样,现在他无法面对自己这么多年的不辞而别。
虽然挣的钱悉数交回,但是他心里的愧疚很难言说。
“啪”,老太太的手啪的一声打在老三的背上,她已经很用力了,可是老三觉得就像是挠痒一样的,母亲确实老了,老得失去了行动,失去了原本的青春,失去了力气。
“痛不痛啊三儿,你这一身到底是怎么了,你又做错事了吗,对方凶不凶,为什么你一辈子都没有啥长进,三儿,就算没有长进也要回家啊,你一个人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眼睛都要哭瞎了,你知道吗?”
张大娘的声音哽咽了不少,看得沈心怡都有些泪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猜到了一二。
董谦贤和沈心怡都站在门口位置,是为了给老三和母亲空间。
“妈,老三不孝,这么多年,请您白等了,让您受苦了,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哭,您一哭,您的眼睛就好不了了。”
老三转头,母子二人再次相见,虽然容貌有了极大的改变,但是认出彼此还是没有困难的。
老三也成熟了不少,脸上有了皱纹,张大娘更苍老了,已经彻底不再年轻,像是一个枯萎的水果,彻底失去了水分。
“妈,对不起,对不起啊,三儿不孝。”老三一直呢喃着这句话,再次见面除了抱歉,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家人,老三只有亏欠和抱歉,出来越久,他越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不完整。
两人叙旧了许久之后,董谦贤伸手揽住了沈心怡的肩膀,这种感觉真想说一句久违了。
外面有人经过的声音,可是老三的目光从未移开过,母亲已经老了,和曾经的年轻比起来,她现在的容貌更是糟糕了,但是老三知道,现在的母亲看起来才更有记忆,因为岁月的痕迹那么深那么深。
两人大概闲聊了两个小时,因为多年不见,沟通有了一些障碍,但是每次只要张大娘解释一下,老三必然立刻就清楚了,母子之间是有默契的。
看着二人聊得很开心,董谦贤心里也踏实了几分。一直想为老三做点事情,可是没有机会,这一次,他终于替老三完成了一桩心愿,也算值得。
“妈,您这是拿的什么啊?”老三看了看老太太手里拿着的一个包裹,她死死的捏着。
“你看,妈给你带了好东西,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奶糖,买了好久了,我一直舍不得你吃,我总以为你要回来,我怕你回来时候想吃啊,就一直放着,你啊,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糖就一直给你留着。”
张大娘抓着手里发霉的糖,她想说的太多,见到儿子反而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妈。”老三抓过发霉的糖吃了一颗,虽然一股怪味但是不能破费母亲一番心意。
董谦贤在一旁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但他没有说话,吃吧,反正一颗发霉的糖也死不了人,母亲的心意是无价的。
“这是你多年前的照片,我总担心你会变,我总担心你变成我不认识的人,还好,你和照片上简直一模一样。”
老太太手里那张照片,很小很模糊,已经不太能看得清了,况且她眼睛不好,老三也不愿意拆穿她,在母亲心里,她应该什么都能看得到吧。
“妈。”老三叫了一声,眼里甄着眼泪,他的不懂事害了一家人,一辈子的遗憾由此而来。
“这里,你看这件新衣服,喜不喜欢啊,三儿。”老太太有些兴奋的
拿着手里的毛衣,她很激动,因为儿子不回家,她怕孩子冷,一直给孩子织毛衣。
年轻的时候还有点积蓄,便织了一些放那里,她拿着衣服,眼睛微眯着,两眼聚精会神的看着那毛衣。
“好像有些小了,想不到我三儿长得如此壮士了。”
老太太喃喃自语着,沈心怡忍不住伸手擦眼泪,老太太对儿子的一片真心,可是从这些物件里都表现出来了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一直等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噩梦惊醒之后泪湿枕头。
随后董谦贤和沈心怡出了病房,老三和老太太说了离家之后的各种际遇,老太太就像是不会累一般的,一直认真的听着,她现在最怕突然出现的儿子又消失,她怕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很晚了,心怡。”董谦贤看了看时间,回头看了一眼病房,老三和伯母应该是要彻夜长谈吧。
“嗯,我得回去了。”沈心怡有些不舍,刚刚董谦贤已经言简意赅的告诉了沈心怡老三为何不回家的事情,沈心怡觉得很遗憾。
“我送你。”董谦贤紧跟上去,他现在每一件事都希望沈心怡可以在场,只要沈心怡在场,他就觉得内心安定。
沈心怡“嗯”了一声,并未提起父亲沈国华还在生气的事情。对,自从求助失败之后,哪怕就是回家,父亲也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了,沈心怡为这件事担忧着。
但是此刻,她也担心着老三母子,两人重逢,大概有说不完的话,表达不完的感情,但是老夫人那双眼,得及时救治,不然拖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张大娘呢?”沈心怡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她贴着病房的窗户,很奇怪,她像是个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睛,这会儿,连老三也开始哭了,不知道二人是不是说到什么伤心事。
董谦贤的手搭在沈心怡的肩膀上,柔声道:“我会安排好的,先送你回去。”
沈心怡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来,一股香气飘进董谦贤的鼻翼,令他心旷神怡。
将沈心怡送到楼下,因为天色太晚,董谦贤执意要送沈心怡上楼,沈心怡不好推迟,心里的担忧却未曾减弱,她怕父亲在等着自己,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等她上去,才发现,一切果然如此。
家里的灯还开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门口,沈心怡吓了一跳,她还未来得及和董谦贤告别。
“爸,您怎么还没睡呢……”沈心怡讪讪的笑了笑,好像父亲一直就是这样,特别爱在自己晚归的时候在家等自己,而自己每次都被抓个正着。
“他呢,都进来吧。”沈国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董谦贤听到这,有些不安的进去了,开口叫到:“岳父大人,晚上好啊。”
沈国华气得白了董谦贤一眼,沈心怡暗自叫了一声不妙,怎么这董谦贤,随口就叫岳父大人了……
这是要点燃炸药包了,沈心怡绝望的看了董谦贤一眼,董谦贤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似乎不畏惧任何事情。
“谁是你岳父大人?”沈国华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这沈心怡,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死皮赖脸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