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去董二叔家里拜访的时候，舒棋安其实并不知情。
那天刘晨还特意带了一瓶好酒，虽然他知道董二叔不能喝酒了，可是什么都不带，不是说不过去吗？
在门口看到了一些人，被盘问之后，刘晨说是董二叔的亲戚，想来看看，还登记了一下才能进去。
刘晨好笑的看了一眼，现在来拜访他都要登记了吗，真好笑。
进了屋，才发现董二叔六神无主的坐在沙发上。
如果不是猛然一看，刘晨肯定以为董二叔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因为他似乎已经坐成了一尊雕塑，甚至连表情都不会变化一下。
刘晨惊讶于董二叔的“痴呆”，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很明显的董二叔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看到这，刘晨还是没有那么放肆了。
将手里的酒放好，他慢慢走到董二叔面前，才发现董二叔好像并没有在意他来了。
“二叔，好久不见了，之前除了商业上的联系，生活中，我们算是第一次见面吧。”刘晨笑嘻嘻的，董二叔并未回复。
他的眼神空洞又孤独，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戒，刘晨总觉得他这样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心里猜不透。
董二叔隔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刘晨，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他现在的状态谈不上糟糕，只是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冥想，因为身体原因，他上诉的事情往后推了又推，这其实和他心里的坎是一样一样的。
“二叔。”刘晨有些不安的伸手在董二叔面前晃了晃，他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极致了，这董二叔现在和一个废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吧？
“找我什么事？”董二叔总算是回了他一句了，这下刘晨更不满了，原来他没傻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木讷呢，医院说他病情严重看来是真的。
刘晨想到这，没有悲伤，反而是心里有一丝快意，要是董二叔不行了，自己帮他搞定董谦贤之后，那不就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是来和你商量工作上的事情的。”刘晨腆着脸，他正高兴呢，谁知道董二叔白了他一眼，默然道：“去找棋安吧，我现在不管这些事情了。”
“二叔，您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吗？还是你对董谦贤的恨意减少了。”刘晨有些激动，眼前的董二叔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二叔，曾经那个董二叔可是眼里写满了贪婪的。
现在的董二叔，眼里除了空洞什么都没有了。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董二叔面无表情，已经开始赶人了。
他现在最爱做的事情是一天坐着苦思冥想，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管，只是苦苦的想，这些刘晨是不会明白的。
“二叔，我已经拿到证据了，对你上诉很有利，在贤珠出事之前啊，董谦贤其实威胁过贤珠的。”刘晨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周围的人听到。
“什么？”董二叔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是这反应仅限于言语上，他的动作仍旧是未有太大的变化。
医生说过让他保持心情，不要过于激动，董二叔照做了，身体的恢复倒是没有见到疗效。
“当然我还没有拿到证据，而且这些目前只是猜测而已，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令爱死的不明不白的，我知道您内心的愤懑，换我，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所以这事我会多花些时间的，二叔放心。”
刘晨打下了包票，同时也毁了董二叔的念想，他原本被唤起的希望，这会儿又没有了。
说到底，不就是这样的么，他的希望被唤起又被覆灭，董二叔突然被带动得有些悲伤。
见自己说话不起作用，刘晨本来想来讨点好处的，又觉得没什么用处了，便走了。
等刘晨走之后，董二叔不甘心，连夜赶去了精神病医院，他自从上次见到老婆秦桂云，见她是那副痴傻的模样之后，他甚至都不敢靠近她。
难道她知道女儿到底为何而死么，难道她是因为女儿的事情才疯的么，女儿跳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法院出来之后，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些，都是董二叔心里的疑惑，他不知道谁才能告诉他真相，但是他有种预感，真相已经朦胧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解开这迷雾。
最近老婆的神志也不怎么样，这些，董二叔其实心里清楚，但是她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老婆可以给他解答有些疑惑。
连夜去医院，董二叔身躯已经疲惫不堪了。
第二次见精神病医院里的老婆，她似乎比之前更憔悴，更疯癫了，见到秦桂云的时候，她正在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开始用沾满了口水的手，后来干脆直接用嘴，在衣服上咬出许多口水印子，看得董二叔都有点惆怅。
一旁的医护人员也是一副她没有办法的样子，董二叔深深的吸了口气，第二次见面，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曾经无比精明的秦桂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桂云，是我啊，之晚啊，你还记得我吗？”董二叔靠近秦桂云，秦桂云像是受惊了一样的不断往后撤退，他不死心，想让秦桂云想起些什么。
至少，得告诉他，她为何而疯啊。不然这样不声不响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白疯了吗？
“你，啊，呀，喂……”秦桂云嘴里迷糊不清，什么都说不清楚，就算是说不清楚，她也知道不断的往后退，她像是害怕一般的，什么都不敢说，只是摇头。
而且从秦桂云的眼里，董二叔明显感觉到，她对自己有一丝惧怕。
从前结婚的时候，秦桂云可从来不会怕自己的，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怕成这个样子了，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告诉我，女儿到底为何会跳楼，桂云，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你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
董二叔的声音低沉，却又霸道，他太想知道答案了，秦桂云听到这捂着脑袋，似乎“跳楼”这样的字眼刺激了她，她抱着头不断的往后退，嘴角还挂着口水的她，此刻像是在思考什么。
“谁跳楼了，谁跳楼了，她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哈哈，我也要飞，我也要飞。”秦桂云在那狭小的空间里转圈圈，身子蹭到墙上，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相反，她只是一个劲的在笑，傻笑，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了何事而开心。
董二叔突然有些神伤，曾经比谁都聪明的一个妇人啊，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一旁的医护人员好像有些开心，她尖叫道：“我没有听错吧，刚刚令夫人竟然可以清晰的说话了，要知道从送进来开始，她就只会发出一些特殊的音节和只言片语，像是这种很清晰的话，今天是第一次啊，一定是受到了什么话的刺激，难道是您说的跳楼。”
小护士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她们这一行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病人康复，这样她们也开心，工作量也会变小很多。
“跳楼？”董二叔听完转头看了一眼秦桂云，这下，他彻底确定董贤珠跳楼的事情有隐情了，而这秦桂云一定是知道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
“桂云，你清醒点，告诉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桂云，你一定有事瞒着我的对不对。”董二叔靠近了铁栅栏，第一次有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秦桂云，秦桂云直接吓哭了。
她蹲在地上，已经年近半百，可是却像个小女孩一样的抱着脑袋，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啊，我在哪。”
秦桂云大喊了一声，开始摔里面的东西，因为她有暴力倾向，所以每次，里面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而且都是没有什么攻击性和破碎性的。
她现在摔的就是晚餐的一个铁碗，工作人员忘了收走了，还剩的饭粒扔了一地。
“都给我滚，滚，滚。”
秦桂云开始发狂了，董二叔无奈的伸手捂着脑袋，他很头疼。
原本，要是秦桂云不出事的话，他们应该有很多办法的，可是她疯了，她一疯，很多秘密就被她彻底藏着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董二叔实在猜不到。
“算了董现在，病人病情不稳定，她现在可以清晰的说话了，说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好转，我去告诉主治医师，到时候配合治疗，说不定您夫人还有康复的那一天呢。”
医护人员说着宽心的话，董二叔却当了真。
“真的吗，我夫人还有好起来的可能吗，我看她这样，好像病的不轻。”董二叔说完，看了秦桂云一眼，实在不忍直视。
“您放宽心啊，这病人的情况也是说不准的，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呢，作为家属，您还是要有这样的信心的，我们也会对她进行积极的治疗的，只要患者肯配合，说不清就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呢。”
护士笑了笑，回头看了秦桂云一眼，内心还是无奈的，但是她总不能直说这个人没有救了吧。
“那好，护士，感谢您，我感谢你们医院，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治好我夫人啊，我就她一个亲人了。”
董二叔说得老泪纵横，护士都有些动容，安抚了几句之后，董二叔终于走了。
离开医院，走在昼城空旷的街道上，就算是冬天了，董二叔仍旧觉得这迎面刮来的风像是刀一样的割在脸上，都说春天来了一切就好了，可是这一切真的变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