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林姨娘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碗,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六娘子出了陈家的门之后便坐着马车去了西风酒楼,到西风酒楼之后便带着她的那个小丫鬟下了车,只有顺哥儿一个架着马车去了醉风塘,奴才在西风酒楼外等了许久才等到六娘子出来。六娘子出来后便也去了醉风塘,奴才心中疑惑,又在西风酒楼外守了一会儿,发现宁王殿下也从西风酒楼走了出来。”
林姨娘皱眉,盯着跪在地下的小厮:“你可没认错?”
小厮点了点头:“回姨娘,宁王殿下奴才是见过的,奴才确信奴才没有认错。”
林姨娘转手便将手中的茶碗狠狠砸在了桌子上,咣得一声,吓得地下的小厮颤抖了一下。
林姨娘随手丢下一锭银子:“给我继续盯着,只要你好好儿干,好处少不了你的。不过可得小心着,若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休怪本姨娘狠心了。”
小厮欣喜若狂地捡起银子,叩了两个响头:“奴才省得了,奴才定不负姨娘期望。”
林姨娘点点头,一只手撑着头,眯着眼睛,仿佛累极了,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下去吧。”
小厮千恩万谢地走了。
林姨娘却在小厮走之后睁开了眼,然后将茶碗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眸子里满是怒意:“陈萱……当真是好手段,这就勾搭上宁王了,你给我等着,林国公马上就要走了,到时候,没有林国公的庇佑,我看你怎么跟我作对!”
陈萱上了醉风塘,从一开始建造这般大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今日,专门在醉风塘为自己准备了一个房间,如今倒是真真派上了用场。
她琢磨着写给林成渝的信也该收到了,便提笔又写了两封信,装了起来交给了秋葵,交代她一定要亲手送至此二人手上。
所有的事都做完了,陈萱徒步来到了夹板,眯眼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穿着一件素色春海棠绣纹襦裙,头上随意地簪着一个杏木簪子,披着一件披风。
这局棋,定是天衣无缝的。
她不能输。
第二日,她便收到了由林成渝给她的回信,信中让她亲自去林府向林国公说明此事,她挑眉,叫了马车便去了林府。
甫一至林府,候在门口的林成渝便迎了上来,依旧是一脸憨厚的笑:“表妹来了,快,祖父等你许久了。”
陈萱下了车,向林成渝行了个礼,唤道:“表哥。”
林成渝嘿嘿笑了两声:“快进去吧,祖父等急了。”
陈萱低低地嗯了一声,便随着林成渝进了林府。
林国公果然正在厅中等着陈萱,陈萱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竟无法从脑中找到一丝一毫关于林府的记忆。
原来,她的母亲为了嫁给陈禀生而与家里决裂的事情……是真的。
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大厅,林国公果然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等待着她,一见得她来了,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
想起前生因为自己而死去的苏家众人,陈萱不由得鼻子一酸。
她跪下,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六娘见过外祖父。”
林国公亦是老泪纵横,扶起她,颤抖地抚着她的发:“十数年了,终于等到你叫我一声外祖父了。”
陈萱低下头,将林国公扶到椅子上坐下:“六娘一直是想来探望探望外祖父的,只是陈府规矩甚多,六娘无人护着……”
林国公抚着她的手:“苦了你了,只是你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外经商,一个又……认贼做母。”
陈萱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成渝看到此种场景,也有些感动,狠狠眨了眨眼睛,走上前扶着林国公的肩膀道:“祖父就不要哭了,祖父可别忘了,表妹今日来找祖父,可是有正事要说的。”
林国公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接过婢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是了是了,成渝说你今日寻我有事要说……唉,可惜外祖父就要被遣去河西了,没办法护着你了。”
陈萱看着林国公,摇了摇头:“外祖父不必自责,今日六娘来,就是为了跟外祖父商量去河西的事情。”
语罢,陈萱后退两步跪在了地上:“请外祖父允许六娘随外祖父一同去河西!”
林国公一脸愕然,林成渝张大了口,就连秋葵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林国公呆呆地看着陈萱,半晌,吐出一句:“你……你再说一遍?”
陈萱跪得笔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林国公,眼里满是坚定,一字一顿道:“请外祖父,允许六娘,随外祖父,一起去河西。”
林国公愣了一会儿,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万一一不小心得了瘟疫,我该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
去河西这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这丫头居然抢着去!
陈萱叩下一个头:“请外祖父答应六娘。”
林国公连忙起身扶着陈萱的胳膊:“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陈萱摇了摇头,挣开林国公的手:“恕六娘无礼,今日外祖父若是不同意此事,六娘便也不起来了。”
“原来你信上说的要跟祖父说的事情是这个,不成不成,河西那地方如今乌烟瘴气,你一个女娃娃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非得叫祖父与我内疚死!”林成渝上前一步急急说到,又推了推一旁亦跪着的秋葵:“你快劝劝表妹啊,这种事情哪儿能胡闹。”
秋葵低下头,弱弱地道:“秋葵只是一个奴婢,是没资格过问主子的。”
陈萱坚定地看着林国公的眼睛:“外祖父,河西这一趟,六娘要去,也不得不去,就算外祖父不同意,六娘也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所以请外祖父同意!”
林国公看着跪着的陈萱,一时竟有些恍惚。
当初,她的女儿亦是这样跪着,这样看着他,恳求他同意她嫁给陈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