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劝走了,心里的牵挂让我跪在这里,也让我更加迫切的想要陪伴在她的身边。
身上的泥印和脸上的伤痕都让我无法面对曦宝,口罩不见,头一次带着这张脸显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中。
回医院的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对我频频回头,我抬头毫无畏惧的直视回去,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是不是觉得是个恶人,当我回头的时候,他们又赶紧转过头去。
经过商铺的时候,看着玻璃上投射的我,那样的狼狈不堪。
走回医院躲进厕所里面,小心地擦干净脸上的血痕以及身上的泥印。额头上磕破了皮,脑袋上还肿着一个大包。
我信誓旦旦的以为能够将顾北辰带过来,没曾想,我根本没能够做到。
我根本不敢去想曦宝那双失望的眼睛,那将是我最没有办法面对的事情。
缩在住院部的楼下,望着曦宝住的那间病房,所有的灯都熄灭了,那盏灯还亮着。
我知道这是曦宝在等着我回来,在等着我将她的爸爸带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蹲久了双腿都麻了,每一步走在地上都像是踩在针尖上一样疼,但是这也抵不过我的心里面的愧疚。
要怎么样对曦宝交代呢?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有时会让人像是坐在云端上一般,眨眼的功夫就是一天,而有些时候,却慢的如同负重的老驴。
每晚十点之后,医院会提醒大家休息,而到了十一点,护士虎强制性让某些特殊病人必须睡觉。
曦宝病房的那盏灯熄灭了,我双手捏着衣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曦宝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躺上床五分钟之后,她就会乖乖闭上眼睛睡着。
轻轻地让脚掌先着地,和前台的护士打了招呼,确定曦宝确实睡着了之后,蹑手蹑脚的准备开门。
就在我手刚触碰到门把的瞬间,门豁然拉开。
“妈妈。”小小软软的声音传来,我猛然上前一步,是曦宝,她竟然没睡。
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我的跟前,穿着病号服,两个水汪汪的大眼即使在黑暗中也发出熠熠光辉。
那双眼睛和顾北辰是那样的相似,我有些恍惚,这样的乖巧的孩子,顾北辰没有道理会不救的。
曦宝抱住我的腿,继续抬着头看着我,“妈妈,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妈妈回来了。”
她虽然一直看着我,一直在和我说话。但我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她的余光在瞄着我的身后,那期待的眼神是在等待着我给她一个惊喜。
虽然她不说,可是她不会忘记,我答应过她,今天会带着她爸爸一起回来的。
打小,我答应过她的事情,就没有反悔过。
只是这一次,我要是食言了。浓浓的羞愧感使得我无法直视她的希冀,缓缓蹲下身体抱起她,也不开灯,摸着黑往床上走。
“妈妈,要睡觉了吗?”
“对啊!这么晚了,我的孩子在不睡觉,老巫婆就会悄悄地爬进我们的窗户哦!”
听见我的回答,她不再作声。脑袋突然无力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面,我回头,她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
心中微微一酸,咬咬牙残忍地将门关上,而后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我忘了我今天到底有没有吃过东西,干裂的嘴皮稍微一张开就裂开一道口子,合衣躺在床上,抱着曦宝的那一刻,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安宁。
头一次,她是那样的不乖,双眼睁的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伸出手一只手在我的脸上摸了摸。
当她无意间摸到我伤口的时候,我忍不住从齿缝中轻撕了一声。
她的手立马移开,转过身体往我靠拢,将头埋进我的怀中。
“宝贝,怎么了?”
我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轻,以免吓到我的小宝贝。
没等到回答,反而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的抖动,似乎,似乎是在哭。
我慌了,急忙问道:“宝宝,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早点回来的。”
“是不是今天化疗很痛,妈妈也很想陪在你的身边,但是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立刻不动了,她还小,哪怕再强迫自己憋住委屈和难受。但声音之中还是带着哭腔。
“不是妈妈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要爸爸,妈妈头上就不会有包包,妈妈的肚子就不会唱歌。”
我搂着她,突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我宁愿她此刻是大哭大闹,哪怕一直缠着要爸爸都好。偏偏是这种无声的哭泣,放在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身上,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的孩子过早的成熟懂事,我多希望她就算所有的孩子一样,有个三岁孩子该有的模样。
“宝宝,妈妈没事。这是妈妈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得。”
一开口,所有的眼泪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面一般,想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之间,我也觉得很委屈。曦宝的坚强懂事,让我活在深深地自责之中。孩子是我的命,可是让她跟着我受苦受难真的对她是公平的吗?
她本来应该有一个像是公主一般的童年。
顾北辰和他的母亲会将曦宝捧在手心,会将她视若珍宝。
是我,是我一再隐瞒,才导致曦宝生这么严重的病。
愧疚和悔恨的泪水不断地从脸上流下,我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
曦宝似乎感觉到了,她没有在哭,而是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
小小的声音说在我的心坎上,“妈妈不哭,曦宝最喜欢的就是妈妈了。”
“妈妈,曦宝不要爸爸了,曦宝就只要妈妈。”
“傻瓜。”
我吸了吸鼻子,像个白痴一样笑,“爸爸明天就回来了,爸爸答应了妈妈,明天就回来看曦宝的。”
顾北辰说,让我明天再去找他。只要他知道,那天和他说话的乖巧孩子是曦宝,一切都是希望。
曦宝突然拽着我的手,情绪顿时变得激动。
“真的吗?”
“妈妈保证。”
她陡然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指,“那,那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