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冰冷,阴暗,这是我对水牢的全部认知。
我不曾来过这样的地方,曾好奇求着邱晨让他带我去大渝的水牢中看看,却被父皇发现,因此,邱晨还替我受了好一顿责罚,自那之后,我便再未提起此事,却不想,此生第一次见到水牢,竟是由我自己结结实实的体验了一把。
隆冬,水牢里的水尚未完全结成冰,却有很多冰碴,在水面忖着人碰撞着,我每个动作都会引起水流的浮动,紧接着,有尖锐的冰碴划破我的衣裙,刺入我的皮肤,生冷,却因寒冷而没了痛感。
说起来,我待遇还不错,至少其他犯人是共用一间牢房,我却是独自一人一间,双手亦是被高高挂起的铁链束缚着,使我双脚踩在湿滑的水底,不至于跌倒。
我尽量克制着身体颤抖的浮动,目光望向头顶上的亮光来源处,齐如珏正垂头望着我,“渝湘儿,你们什么关系?”
身体上的冰冷没有心底的凉,它正渐渐将我冰封,以至于我连话儿都说不全了。
“怎么办,我不想和畜生说话?”
猎猎的火光晃眼,黑暗之中我几乎分不清齐如珏的五官,我只知道他正静静的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也许真的是身子太弱了,头昏脑涨中我隐隐的听到越发粗重的呼吸声,也不知是我自己的,还是齐如珏的。
可我毫不畏惧似的直视着他,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些,“你若能,不妨直接弄死我!”
说到底,我杀不了齐如珏,可我不想让他好受,我活着也是受折磨,反正他都杀了我们大渝那么多人,不如再多一刀,总归也不差我这一个。
他死死的瞪着我,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儿,带着几分被压抑得很好的怒气,“朕问你的话是,他是谁?”
脖子似乎僵住了,它载着我的头颅高高扬了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我散布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冰凉的水飘荡着。
我疯狂的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水牢的四壁,撞击,再弹回来,听起来分外刺耳。
“怎么,秦璃挽死了吗?齐如珏,失去心爱之人的感受如何?不好受吧!”你终于还是尝到我的感受了。
我持续疯狂的大笑着,笑出了眼泪,以至于头脑一阵晕沉。
末了,我在齐如珏的沉默中昂头看他,双眸略微有些干涩。
眼前闪过一丝影影绰绰,那道身影到底是离开,离我远去了。
我不该救他,若时光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他死在那冰凉的刀锋之下,狼心狗肺,畜生不如,他活该死于非命!
可此刻我却越发后悔,我有无数次机会将冰冷的刀锋狠狠的刺进他的心脏,可我却无数次的犹豫了。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在对着那张俊脸的时候心脏会忽然收紧。
面颊上略微湿润,有水滴滑落,砸在水面上,却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合上了干涩的双眼,期待再次睁开时,时光会倒流,倒流至我提起匕首的瞬间,好叫我狠下心来,捡起作为一国公主的骄傲。
恍惚间,我觉察到一股拉扯,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吊着,有水滴自我身上滑落,落在下方的水面上,一股凉风灌入我的身子,我身子微微颤抖着,以抵御这股莫名寒冷。
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我撑开双眸,模糊间,一道明黄的身影正缓缓向我靠近着,终于,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
“你还是不肯说?”
我双眼睁开,又合上,我的身子被重重抛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立在我倒着的身子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说清楚他是谁,朕饶你一命!”
我扯了扯唇角,发干,我的身子忽冷忽热,我没力气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可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恍惚间觉察一双大手攀上我的脖子,呼吸一紧,他却又松开了双手,只提着我,将我倒着的身体缓缓扶正,旋即丢在一旁。
我背上一痛,重重撞在墙壁上。
“不如,朕换个说法?”
他摸着下巴,嘴角笑得玩味,我忽然胸口一紧,便见那双薄唇一开一合。
“你说清楚,朕说不准会饶渝皇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