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定，苏晴的手里还拿着剧本，抬手整理了头发之后，冲着评委席妖娆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不经意一般。
苏晓不屑地低头笑了笑，勾唇的弧度尽是讥讽。
“直接开始。”于红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声音浸透了冷意，“苏晴，你手里拿着什么？”
苏晴的笑容一僵，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剧本一眼，笑容有些不自然了，低声道：“剧本啊，于红姐？”
她有些不解。
苏晓的笑容更加扩张——估计苏晓之前都是靠着关系拿到角色，在背台词上弱一点没什么关系，但今天于红在场，她知道于红最讨厌的就是不脱稿。
“剧本？”于红提高了声音，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半晌突然眼神一抬，尖锐道：“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你还需要剧本？你是演员还是走过场的？苏晴，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被你扔到脑后去了？剧本放下！”
最后四字声音尖锐，直直扎进了台上两人的耳朵里。
苏晓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晴，苏晴则十分难堪，但迫于于红的眼神，立刻就将剧本给扔到了一边。
“开始。”于红扔下两个字，情绪平复了些。
苏晴抿唇，伸手将头发扎到了脑后，转头准备开始。
“姐姐，今年的百家宴会我也想去参加，让我去好不好？”苏晓毫无征兆地开了口，一秒进入演戏状态。
苏晴一愣，盯着苏晓精致的脸，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清澈无暇的表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已经成年了，而且我偷偷溜进去的话，不会有人发现的……”苏晓黏上了苏晴，伸手拉着她的手肘晃了晃，表情尽显小女儿的娇态。
苏晴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苏晓眼底的情绪未变，搭上那张白皙的脸，就连淡淡的妆容也十分适合这个角色。
“我……”苏晓后知后觉地开始想台词，嘴唇动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不行！”
苏晓看着她，等着下一句，但是没想到苏晴居然连下一句都接不上来，吞吞吐吐地站在一边。
“有电话。”苏晓突然转眼，提示了一句，灵动的双眼和刚才慵懒随性的气质判若两人，台词功底也隐隐可以窥见一些，就算是临时加上的词句也将情绪拿捏得非常好。
苏晴立刻点头，走向了一边，假装拿起了电话轻声道：“你好，请问哪位？是的我是……什么？”
随即便是一段在听闻父母死讯之后的表演，从惊愕到爆发，苏晴虽然终于进入了状态，但是几乎是被苏晓带着走的。
所有台词都结束之后，苏晓一秒垂了眼眸，瞬间收了自己泪水，随手抽了纸一擦，眼睛仍旧是通红的。
“好！”李商江拍着手，眼里迸发出光芒，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苏晓，“特别好！”
于红的身子渐渐往前倾了倾，眼神显然和刚才不一样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苏晓的表情。也是她第一次明白，为什么陆总对这个女人另眼相待几分。
就算是单单只是一个惜才的原因，她也能够接受。这人，绝对会是未来的新星……也是环球的另一个希望。但是总觉得她的表演有些什么人的影子，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刚才结束之后的瞬间收戏，她目前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李商江指了指苏晓。
苏晴脸色一变，咬牙斜了苏晓一眼。
“苏晓。”
“很好……很好。”李商江不住地点着头，眼神在她白皙的小腿上掠过，顿时觉得喉头干涩，咽了咽口水。
苏晓抬眼，厌恶的情绪深藏在了眼底，不等她开口说话，余光突然瞟到一个颀长的身形，全身立刻一僵。
陆晏沉？！
她立刻转头，四周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幻觉？陆晏沉对她的影响已经到了产生幻觉的地步了？今天这样的小场合，他不可能出现，不可能……但是如果出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露出了破绽。
苏晓苦恼地皱了皱眉，开口道：“于姐，我还有点事，等宣布人选的时候再过来。”
“不用了，人选已经确定。你是女一。”于红严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淡淡看了苏晴一眼，“你，女二。”
“于姐，这不公平！刚才苏晓突然开始，没有任何征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在演戏……”
“你没看过台本吗？不知道台词吗？不明白她开始说话的那一刻就是表演状态吗？”于红转头，微笑着询问，这样的微笑远远比厉声呵斥要来得可怕得多。
“我！”苏晴张了张嘴，识趣地闭上了，半晌还是小声喃喃：“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比她差……”
“我也觉得苏晓是女一，人才啊。”李商江笑眯眯道：“苏晓，结束之后你过来一下。”
苏晓眼神一变，于红也立刻转头。
“看什么？”李商江皱了皱眉，对着于红瞪了眼睛：“于大经纪人放心，我还能吃了你的宝贝疙瘩不成？她一定会大红大紫，只是在她大红大紫之前，我还有一些小事情要嘱咐她……”
大红大紫？
苏晴眼睛一瞪，深吸了口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脊背发凉，气得颤抖起来。
不，不行，怎么可能让她大红大紫？让她踩到自己的头上？到时候媒体会怎么报道？爸爸会怎么想……
“抱歉李总，我今天确实……”苏晓开了口。
“妹妹，李总既然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了吧。”苏晴几步走了上来，亲昵地靠近苏晓。
苏晓眼神一冷，步伐立刻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坠落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
“啊！”
“砰！”
她被苏晴一推，撞上了一旁的桌角，腰间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门外的媒体目瞪口呆，几个负责拍摄视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向了苏晴跌落的地方，纷纷举起相机开始抓拍。
苏晓闭了闭眼，煽动的睫毛也染上了几分无奈，心知这一步晚了，会惹出许多麻烦。
“疼……”苏晴轻声叫着，躲避摄像头，苍白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送医院。”于红斩钉截铁，站了起来。
苏晴这才被人手忙脚乱地抬了起来，长发也乱了，裙摆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白皙的长腿落在李商江眼里，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苏晓，你……”苏晴被人抱着，伸手艰难地指向了苏晓，说了几个另全场记者都瞬间兴奋的词：“……为什么推我？”
苏晓咬唇，眯眼和苏晴对视了一下，眼底的暗潮只有两人能够看得懂。
她深吸了口气，跟上了几人的车，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医院。
“让开！”
“让一让！让一让！”
苏晴手里还有些资源，何况此时正是环球集团缺人的时候，这事情既不能外泄，也不能放任不管，经纪人立刻通知了家属，给苏晴做了全身检查。
苏晓站在走廊外，避开了所有闪光灯，冷静凝视着阴森的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躲过这一劫。
现在好了，剧本还没接，就先惹来了一身腥……不知道于红还会不会让她继续接下这部剧。
她伸手捂了捂脑袋，耳边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高跟鞋踏地声。
“苏晓！我就说留着你迟早会害死我们全家！苏建新我有没有说过这话？有没有？为什么还不把这个贱种赶出门！非得到她把我们都送进火葬场了才来后悔是不是！”
沈梦娇的嗓门吼得整个医院楼道里都有激荡的回声。
苏晓咬牙。
好了，大概连门外的记者也听见这所谓的“家丑”了。算了，反正她要想走这条路，苏家对于她来说就一定会是那个羁绊和软肋。
“我也着急啊！你能不能不要冲着我吼？”苏建新气急败坏道。
苏晓抬眼，靠着走廊的脊背十分单薄，在幽蓝色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森冷。
她的眼神像刚从十二月的结冰的泉水中凿出来的一般，颈线悠长，皮肤细腻地在灯光下泛白，神色一如既往的顾冷，生来便没有任何情绪。
她眼里的两个人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吵闹和尖锐。
门突然开了，手术室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苏晓一眼。
“家属？”
“我是！我是家属！”沈梦娇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揪着医生的袖口道：“我女儿怎么样了？没事吧？”
“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沈梦娇大喘气，呼吸不顺畅地翻着白眼，哭腔立刻从嘴里蹦了出来：“怎么可能……不会的！”
医生的眉头一蹙，“这位家属，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注意休息就好，麻烦控制一下情绪。”
“所以呢？我该放个烟火庆祝是吗？你女儿脑震荡了你不着急啊！你这什么医生啊！会不会说话！”
“你一路呼喊过来已经影响到了其他病人的休息，声音的穿透力应该也影响到了另外手术室里正在进行手术的医生。”戴眼镜的医生笑了笑，声音听着很年轻，但冷意十足：“这副嗓门等女儿得脑癌了再来，也不迟。”
“你什么意思？！”沈梦娇大声呼喊起来，一把揪着医生的袖口不放，“你咒我女儿！你给我等着！我要投诉你！”
“随意。”医生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苏晓，转身离开。
“苏晓你还有脸过来！”沈梦娇视线被转移，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苏晓，咬牙切齿：“你这个荡妇生的女儿……一家都是烂了种的！从今天开始别想再踏进苏家一步！苏建新，你说话啊！”
苏晓的耳膜隐隐作痛，余光隐约瞥见刚才那个医生在消失在走廊尽头之间，好像转头看了这边一眼。
“苏晓，这次你真的过分了。”苏建新沉脸道。
“嗯，我知道。”早该知道苏建新是这种态度，但是这个身体的心实在太不争气，刚才在听见那一句时还是沉了沉。
“以后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了，正好你说的，断绝关系。”苏建新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认我，我更不想认你，就当我从来没生过这个女儿。”
苏晓沉默，抬了抬眼，利刃般的眼神刮过他的脸，沉寂下来。
“好。”她道，转身离开。
“你站住！你就这么走了！”沈梦娇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算了，废物一个，讲了也没用的……”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扎在苏晓心间的力量却从未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