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想过，宁欢离心里能藏事。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一毫对苏筱筱离去的悲伤，但是此刻，所有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朝她涌过来，她无法忽视，甚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能感受到清楚的痛意。
“我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活了这么久……”宁欢离笑了笑：“但是她突然走了，你知道她是谁。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人在泰国拍戏，全剧组都在等着我的戏份杀青。知道消息的那一个晚上，我觉得是骗人的，我觉得她不可能被车撞死，她不是……她不是会走路就被车撞的那种人，她非常非常聪明，你知道吗？”
宁欢离吸了吸鼻子。
苏晓吓了一跳，心里满溢着惊骇——今天的晚上的宁欢离，简直向她展现了上辈子一次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宁欢离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两秒之后抬了头，强忍住自己眼里的泪光，“但是我不能回国，经纪人告诉我，我必须拍完所有戏份，否则剧组所有人的时间都会因为我浪费。我知道她不在了，没有人会给我擦屁股了，我已经没资格醉酒，没资格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没有资格在街上欢呼雀跃，没有资格真正地随心所欲……我在克制脾气，忍着自己所有性格的同时，才发现，她原来帮了我这么多。但是我回来之后，连为她哭一场的机会都已经没有了。”
宁欢离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很多，苏晓听着听着，眼眶也有了些湿润。
“我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也是人，怎么可能随时快乐……”宁欢离摇头：“好难受，但是我不知道和谁去说我的难受，也只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比起那些严厉的目光，我更害怕她们想要安慰我的眼神。四面八方的同情，我承受不了。”
苏晓非常明白这样的感觉
她也是一样，不喜欢同情，不喜欢所有人做事说话都小心翼翼，只因为害怕触及她情绪的样子。
“所以，我装作不在乎，在每一个场合里无所顾忌地提到她的名字。那天在泰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其实是被吓到了。”宁欢离低低出声。
“被……什么吓到？”苏晓道。
“突然有种你就是她的感觉，在你看我的第一眼，说了第一个字，我就觉得是。”宁欢离道。
苏晓后背一僵，抚在宁欢离背上的手开始一点点滑了下来。
她猜到了？不可能吧……
宁欢离轻轻笑了一下：“被吓到了？我也被自己给吓到了。我头一次产生这么荒诞的想法，回过神来之后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不过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而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还居然又给我碰上了，我觉得是她冥冥之中在指引我。”
苏晓这才松了口气，“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话了。我和她真的很像吗？”
“语气，动作，神态，做事情的风格和对所有东西的第一反应。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吗？模仿不出来的。就是这些像，像极了。”
苏晓点头。
她承认，自己要想改掉这些，是不可能了，所以没有想要去做过任何伪装，这样清清楚楚地摆在别人面前，别人联想到之后，反而会觉得不可能。
苏晓低头，拆开了一罐啤酒，压下了心里的苦涩，喝了一口。
“我已经失去她了，我不想再失去你。”宁欢离似乎有了点醉意，摇摇晃晃地朝着石阶一靠，看着夜空，“我承认我是把你当成她了，但是这么久相处下来，你和她还是有些不同的。”
“什么不同？”这一点苏晓更是好奇。
“你比她要沉重一点。苏筱筱的眼神更干净。”宁欢离笑了笑，“就好像看着我就想告诉我，你要去完成什么事，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有自己的使命的。这是你这么拼的理由，对吗？”
苏晓动了动眼神，没有言语可以回答。居然都被宁欢离说对了，要是前世，她会很诧异的。
看来在她死后，宁欢离是不是偷偷去整了一下自己的脑子？
“当然，谁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使命。”
“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建功立业，出名，或者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这样的目标，总感觉你的目标要更坚定一些。讲不出……只是一种感觉，要是说错了，也别笑我。”
苏晓没有答话。
宁欢离继续道：“你说白青璃现在正在针对你，她要对付你身边和你靠近的人……嗯，白青璃是这样的，但是我也没在怕的，姑奶奶我怕过谁啊？”
苏晓失笑，开口道：“她能想出的花招，你是不可能想得到的。”
“就算这样又如何？”宁欢离撇了撇嘴，坐直了身子，将短发别在了而后，“因为怕她，我们就不要相处了？不要做自己的事情了？拜托，你打起精神来！别这么怂！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白青璃现在还动不了你，我猜是因为陆晏沉，对吗？”
苏晓动动嘴巴，半晌点了头。
她不知道宁欢离对这件事情会有什么反应，但前世苏筱筱和陆晏沉看起来像是一对，她甚至觉得苏筱筱“喜欢”陆晏沉，现在她和陆晏沉住在一起的事情就更不能被她知道了。但是陆晏沉明显已经偏袒了她几次，白青璃迟迟动不了手的原因，应该也是这一点。
“算了，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上吧。”宁欢离道：“反正陆晏沉是你的，也比是其他人的强。我也管不住他的心，也不能为筱筱报仇，还是支持你吧。”
“我……”苏晓觉得好笑：“我没有喜欢他。”
“都说没有，谁知道呢？白青璃承认过喜欢吗？没有。陆晏沉承认过喜欢吗？没有。你们这群口是心非的人啊……”宁欢离站了起来，朝着前方歪歪扭扭地走去，“我要回去了。”
苏晓站起身来，将人送到了阶梯下，伸手扶着她道：“你打车回去吗？我陪你。”
“不用，我没醉。”她挥挥手，随手拦下了一辆车，离开。
苏晓长叹一句，看着路灯将自己的影子拉到远处，心里的情绪四处翻涌，拼命按下，才有了片刻安宁。
算了吧，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