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野的计划没有因为白云亭的死而终止。
与其说他是为了帮助靖荷碧宣,不如说他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看戏的人,也对这段好戏充满着好奇。
不过,白鸿才也确实没有放弃利用白云亭。
他没有将白云亭埋葬,而是将她赤裸的,扔到了莫枫的小木屋内。
肆野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天下众人都得知白云亭此时就在洛云城内。
不过,至于她是在皇宫里,还是皇宫外,就不得而知了。
长谣国的告示上写着,只要能找到白云亭,不管是人还是尸体,都可以得到黄金万两的奖赏的。
所以,很多人都出马,洛云城里一时间涌入了很多的陌生人。
莫微生得到消息,白云亭早就被白鸿才杀了,至于尸体在哪,现在还不得而知。
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靖荷碧宣,她没想到,白鸿才竟然真的会杀了自己的亲妹妹,而且在她死后,连尸体都不放过。
尸体,在两日后,被一山民发现。
白云亭赤裸着身体,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上用血写着
“妙玄之姿,莫右之彤”
白鸿才在经过煞有其事的调查取证之后,断定了此事为莫微生所做。
而莫微生则毫不在意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就连自己被关在牢里,似乎都没有身特别的反应。
他只是想着白布上的八个字,在思索一件,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妙玄之姿,莫右之彤”
玄姿,就是莫右彤。
莫微生立刻笃定的知道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当年跟人私奔的莫府大小姐莫右彤。
莫微生被卷进来,事情变得不太顺利。
跟靖荷碧宣和肆野先前的计划背道而驰。
靖荷碧宣决定以身试法,虽然,她的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但靖荷碧宣从来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无关别人的支持与反对。
靖荷碧宣写下一张陈情书,亲自面见白鸿才呈上。
陈情书上的意思大致就是,白云亭是自己找人杀的,而那些证据,也是莫微生为了帮自己脱罪而伪造的,希望白鸿才能对莫微生从轻发落。
白鸿才对现在的局面,很是看好。
本来还在想,怎么才能把火引到靖荷碧宣身上呢,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是希望赫连奕秋不要管她的,他想让天下人看看,做了君主以后,大家都会变的无情,而并非只有自己才如此。
靖荷碧宣和莫微生都被收押了。
莫微生在狱中看到靖荷碧宣的那一刻,真的生气了。
他不回头看她,任她在后面轻声叹气着。
“就那么重要吗?白云亭已经死了,我也早就释怀了,你,又何必?”
“是啊,我又何必呢?
可我忍不住,我就是想啊,我再一次陷入险境了,现在的他,有能力救我了,还会袖手旁观吗?”
莫微生回过头看着背对自己的靖荷碧宣,悄悄地摇了摇头。
原来,不论我看不看着你,你都不在意。
“可你,明明能自救的!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放下了,你还会这样吗?
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很冷静,很睿智。
可是为什么,一碰到跟他有关系的事,你就变得这么幼稚呢?
就算他来了,又怎样?
他不来,又怎样?”
莫微生情绪激动的说着,破旧的牢狱门,也随着他激动的身体,前后晃动着着,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不能怎么样吧!
可我就是想知道,再一次,给了他选择机会的时候,他会怎么选?”
靖荷碧宣的情绪出奇的平静。
肆野没有停止计划的实施,很快长谣国就传出了靖荷碧宣和赫连奕秋曾经那段过往的故事。
紧接着,白云亭好像是被赫连奕秋杀死,送回洛云的。
这些流言日益扩散,整个长谣,也渐渐变得人心惶惶。
有大臣跟赫连奕秋谏言,要求他给白鸿才去信,处死靖荷碧宣。
这样,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赫连奕秋看出了靖荷碧宣的用意。
他独自一人坐在花园中苦笑着:“原来,你做这一切,不过就是想让我重新做一次选择吗?
你这么大动干戈,这么大的阵仗,竟然只是想看看这次我会怎么选,是吗?”
他笑的很大声,却很凄凉,远处的钱映柔停下了靠近他的脚步。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风华正茂,一国之君,风光无限。
可他,却总是显得那么凄凉,仿佛身边飞过的蝴蝶都是形单影只。
“过来!我看见你了!”
钱映柔慢慢的向他走过去,行了礼,坐在他身边。
阳光明明很饱满,可此刻的钱映柔,坐在他身旁,却感到了丝丝的凉意。
赫连奕秋早就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你说,白云亭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赫连奕秋的语气好像是询问钱映柔,但更像是问自己。
钱映柔有些尴尬,也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回答。
赫连奕秋回头看了看她局促不安的表情,忽然笑出了声。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还有事!”
钱映柔如释重负般,起身行礼,退身离去。
赫连奕秋看着钱映柔离开的背影,就在想。
如果是上官玉的话,一定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办的。
这样的事情上,她总是比自己明白的多。
赫连奕秋最终还是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
几日后,赫连奕秋收到白鸿才的信,信中大意就是说:“白云亭被靖荷碧宣残忍杀害,现在靖荷碧宣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请赫连奕秋能给个建议,要怎么处决靖荷碧宣,毕竟白云亭还是长谣的前皇后!”
赫连奕秋在这件事中,忽然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主导者。
赫连奕秋给白鸿才回信,大概就是说什么白云亭遭此毒手很是痛心,希望能把罪人押往长谣,由长谣国民来处置。
白鸿才没有想到赫连奕秋会来这样一招,当然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理由不过是,靖荷碧宣是洛云的子民,当然得按洛云的律法来处置之类的。
而白鸿才还没有接到赫连奕秋的下一封回信,靖荷碧宣和莫微生就被肆野的人从狱中劫走了。
自此,一场混战慢慢的拉开了帷幕。
洛云的人,指责大漠的人救走了囚犯。
而长谣的人,则说洛云是为了包庇靖荷碧宣,肯定是靖荷碧宣和莫微生给了不少钱。
大漠的人,则说不管他们的事。
而此刻的靖荷碧宣和莫微生,还在漠北皇宫里住着。
肆野对靖荷碧宣说,赫连奕秋还是选择了救她的,即使他选择了比较聪明的做法,但证明,他还是有想要救她的心的。
靖荷碧宣对这个话题沉默不言。
这件事,最终以白鸿才的妥协结尾,他向天下宣布,靖荷碧宣和莫微生是自己越狱的,而现在他们也已经被抓住就地正法了。
并且找了两具尸体挂在城门外很久,向人们昭告着这场闹剧的谢幕。
莫寒云刚开始不相信,差点闯进宫去,后来还是靖荷旋劝下了他。
因为靖荷旋接到了肆野的来信,向她报了靖荷碧宣和莫微生的平安。
这场闹剧结束了,洛云的百姓又慢慢的回到了平稳的生活。
长谣的子民,对白云亭的感情也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刻,他们在不久后就大肆传扬着靖荷婉的贤良淑德。
大漠的人,还是对白鸿才骂骂咧咧的,说着他不自量力,居然敢无缘无故的扯上我们大漠。
人们对死去的白云亭没有惦念,没有怀念。
就连白云亭生前最在意的人,赫连奕秋也没有怀念过她,似乎她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洛云的先皇和太后的目标出现了一樽墓碑,上面刻着“白云”二字,这墓里并没有尸体,可能立碑的人也只是想得到自己心灵的救赎吧!
而不久之后,靖荷碧宣就在漠北皇宫见到了赫连奕秋。
靖荷碧宣看到他和肆野随意的寒暄着,没想到在这三个三角关系的国家里,他们两个的情谊竟在不知不觉中这样深厚了,靖荷碧宣不得不替白鸿才捏一把冷汗。
傍晚的时候,靖荷碧宣正式的见到了赫连奕秋。
她双膝跪地,向他行礼,他的脸色难看的不像话。
刚要上前扶她,莫微生却提早伸出仅剩的一只手,将她搀了起来。
落座之后,丫鬟为大家倒上了酒。
肆野命屋里除了他们四个之外的人都下去了。
肆野很好奇,他们会说什么,他们会怎样开口。
“为什么那么做?
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救你呢?”
赫连奕秋先开口了,说完之后,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当然想过,如果你不救我,我自有办法救我自己的!
我只是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变过!”
靖荷碧宣没有回避,么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她举起酒杯,在莫微生和肆野面前敬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那我让你失望了,对吗?”
没等靖荷碧宣回话,莫微生抢先拿走了靖荷碧宣一直不停在喝着的酒杯。
“失望什么,本来我也没有任何期望。
你来也好,不来也好。
你救也好,不救也罢。
我也都只是想看看而已!”
靖荷碧宣已经微微有些醉了,说话间脸庞已经红了。
“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没变,还是这么任性,这么大岁数了,还纠结着这些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不甘心吧,不甘心那些年的付出,那些年的期盼,那些跟你有关的我都不甘心!”
借着醉意,靖荷碧宣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心底的话。
“我不甘心,我那样叫你,你却连头都不回。
我不甘心,你明明可以带我走的,你却没有。
我不甘心,你离开的第二年就娶了别人。
我不甘心,你给别人种上了萱草。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甘心。”
靖荷碧宣大声的哭喊着,而三个男人则都各怀心思的坐着,谁都没有起身扶一把摇摇欲坠的她。
赫连奕秋起身朝门前走去了,就在要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她的声音。
“赫连奕秋,我们别再见了,也都别再纠结了,什么爱不爱的,都无所谓了。
不都说吗,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和你,过往种种,我们都忘了吧!”
赫连奕秋依然没有回头,直接离去了。
靖荷碧宣看着那人的离去,瘫坐在凳子上,一把抢过莫微生手中的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而这一次莫微生没有拦着她。
肆野坐在一旁看着,他知道刚才的靖荷碧宣并没有醉,他也知道赫连奕秋并不想走。
可那又如何呢,时过境迁,他们,早就没有缘分了。
这一次他们之间连不甘心都没有了,可能真的放下了吧!
但只有靖荷碧宣和赫连奕秋心里知道,放下何其容易,忘记又怎是说说而已。
赫连奕秋知道这一次,他们之间真的就只剩下陌路了。
有些结果,即使早就知道,但是,当他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那么不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