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白纸黑字的DNA报告,赵天霖宁愿固执又可笑地相信那枚消失的戒指,一口咬定死的人不是陈爽。
“死的人不是爽,她一定是躲起来了。”
他是这样催眠自己的,也是这样告诉别人的。
日复一日,他派人去搜寻陈爽的下落,从这个城市到全国再到全世界,只要是赵家能涉足的地方,赵天霖都派人去找。
他就像一根紧绷的弦,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任何一点有关陈爽的消息都能让他瞬间大喜或大怒。
但是时间一日日地过去,陈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除了那具被赵天霖拒绝承认的尸体。
七天后,赵天霖被赵老太太的一个电话叫回了赵家,说找到陈爽了。
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精神有些恍惚,刚下车的一瞬间,他有些认不出自己的家了。
花园过道上堆着好些花圈,白茫茫的一片,上面用写着“陈爽”。
“谁准你们弄这些的?!”刚看清上面的字,赵天霖就刺红了眼,像疯了一样,把花圈一个个推倒,“爽没死!你们为什么要咒她?!她没死,没死啊!”
客厅里满是黑白的布幔,正中央那挂着张陈爽的黑白照。两边跪着些披麻戴孝的人,有些在烧纸,有些在磕头念经,有些在高声哭着。
“不准哭,爽没死,她还活着,统统给我滚!”
赵天霖双眼通红,手上青筋尽起,大力揪起一个人的衣领,连踢带踹地把他往门外赶。
他的爽没死,不需要这些不认识的人假情假意地来哭丧!“滚啊,都给我滚!”
“你闹够了没有?”
等人差不多给赶走时,赵老太太重重地拄了下拐杖。
“奶奶!爽没死呢,我快找到她了,再等一会,她就会回来的!”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客厅里响起。
赵天霖被打得偏了头,脸上立刻浮起了红掌印,但这一巴掌也让他从癫狂中暂时清醒过来。
赵老太太举着一枚小小的戒指,“阿爽的戒指找到了。”
在惨白的灯光下,戒指闪着哑光。
赵天霖手抖得快拿不住那戒指,和他手上的那枚同款式,只是略小了一些,内圈里刻着一行英文字母“ZhaoTianlin”,正如他手上这枚里刻的“ChenShuang”,是一对独一无二的结婚对戒。
“早上我接到警司的电话,说犯人找到了,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枚戒指。拿了些照片给他认,他说,那天他杀的人就是阿爽。”
赵天霖紧紧地握着那枚戒指,跪倒在陈爽的黑白照前,眼角的水痕滑下,声音嘶颤而哀恸!
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唯一的可笑的理由已经没了!
“爽,你回来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啊,我会爱你我会对你好,只要你回来!”
*
太平间一向很冷,冷得入骨。
赵天霖是来接陈爽的,那具他拒绝承认的尸体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手指悬停在血肉模糊的脸上,靠着记忆,赵天霖喃喃自语,“这是眼睛,一只内双一只外双,很特别。眼珠子很黑,每次都能从你眼睛里看到我自己。”
“这里是鼻子,你知道吗,你鼻尖上有颗痣,有时候我会手痒,想趁你不注意碰碰它,不过都忍住了。”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是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吻吗?是我们结婚那会。你很紧张,浑身都在抖。那时我就知道,那是你的初吻。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有偷偷高兴过。”
很多原以为无关紧要、早就忘掉的回忆全部鲜活了过来,一幕幕浮现在赵天霖的脑中。
越想就越悲愤痛苦。
赵天霖握着冷藏保存的遗体的手,脸贴着她的手,声音几近温柔,“我一直觉得你傻,因为就算我不爱你,你还是一直爱着我,傻得可笑。现在想想,其实我更傻,起码你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可是我直到你走了,才看清自己。”
“爽,我现在才说爱你,是不是太晚了?”赵天霖紧紧握着冰冷的手,跪在地上,“你陪了我十七年,我剩下的人生里没了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爽,我很自私,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想放手,一直陪着我,行吗?”
回应他的只有太平间里轻微的空调声。
赵天霖等了一会,笑着在冰冷的手背上吻了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陈爽的遗体被送到了火葬场。
赵天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进高温火海,那一刻,那些炙红的火焰灼烧的根本不是陈爽,全都钻进他的胸腔,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如炼狱!
很痛,痛得他要发疯嘶吼。
几个小时后,火焰慢慢熄灭,曾经鲜活的人再也不复存在。
赵天霖捧着那小小的骨灰盒,手指摩挲着盒子上陈爽的照片,“你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很久的,很快你就会回到我身边,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