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日,一点半,一架飞机在天空划过,于世界生活而言只是这么多飞机中的一个,这么多日子中的其中一天,这么多人中的其中一个,他却生生的记住了这一天,这个人的离开。
今后,今后,今日以后,她不在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叶怀辰坐在车里听着头顶飞机划过的声音,紧握方向盘的手,默然握的更紧。
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压制心里的不舍,竟是精疲力竭。
双手在飞机划过之后陡然失去了力气,从方向盘上滑下,他累极了的摸样。
叶怀辰在车里坐了整整一下午,电话关机,一动不动,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人也在自欺欺人。
从此以后的时光里将不再有那个让他又气又爱的人。
***
阳光隐去,夜幕低垂的时候,他像是恍然苏醒的样子,像是惊弓之鸟急于逃离,车子飞一样在路上,不要命的样子,让人侧目。
冷峻的侧脸在穿梭的灯影里,更显压抑。
一瞬间的念头闪过,几乎觉得生有何意,却又因心里的那个人还好好的而温暖。
这一路上惊人的速度,开车的人却毫无察觉,直到一声闷响,才发觉车子撞上了家门口的墙,本能的调转车头,惊险万分。头因惯性撞出了血,若不是刹车及时恐怕命都没了。
他在车子里紧握方向盘,呼吸沉重,双眼比这漆黑的夜更加的晦暗,鲜红的血液从额头落下,却不显狼狈,更加岑冷。
隐约看见车外有人影在动,他侧目便看到他的母亲似乎急切的眼神,他自嘲的笑,几乎以为她在因他的差点死亡而惊慌失措了。
叶怀辰慢条斯理的打开车门,似乎刚才惊险如吃饭睡觉一般,毫无惊慌,头上留下的鲜血在丝毫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气场,反而显得一种势在必得。
“你把隐尘抓了?”
叶怀辰似乎冷笑了一下,弹了一下因刚刚撞车而凌乱的衣服,说,“知道又何必问”
“你……”任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我是你的亲生儿子!”
意思很明显,他是她任云的亲生儿子她都可以如此狠心,何况是从未见面的所谓的弟弟,任云被他的一句话堵得没话说,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怀辰,他……”
“如果是为他求情的话,就不要说,我是你的儿子,基因遗传错不了”他黑色的瞳孔如此幽深,话语决绝的味道,让任云的心一跳,也许她这一次不该在拿施静楠开刀让他自乱阵脚。
叶怀辰看着她几乎惨白的脸冷漠的说,“你以为在我身边安插一个人就可以牵制我?我的助理方正我早就开始怀疑他了,这一次不过是引蛇出洞,让我的母亲老是躲在后面跟她的儿子斗实在是儿子不敬”
任云后退一步轻笑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觉得陌生,他像极了叶先宇,表面上平静实际上背后早已是波涛汹涌,“你早知道施静楠会走……”
“她的每一个动机都是明确的,我又岂能不知,你以为让舅舅令叶氏处于危险的境地,让她离开,我就会自乱阵脚,然后把任隐尘抛诸脑后,你就可以趁机救走你朝思暮想的儿子么?”他再一次轻笑似是对母亲的幼稚感到可笑继续道,“别说是叶氏,就是你把叶家翻个底朝天我都不会眨一下眼,想必晨风之所以匆忙告诉我是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你和他的爸爸在操纵一切了吧”
任云的脸因为叶怀辰的一句句话而更加的难看,夜色里都是剑拔弩张的味道,“你早就填了公司的空子,故意让全盛继续假装索赔,就是想让我放松?好保全叶氏”
“你太抬举叶氏在我心中的地位”然后他不在继续说下去,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不想继续下去这场对话。
他没有在意到身边他的母亲眼睛里闪烁的一抹类似于心疼的东西,动作总是快于思想,她向前靠近这个从小就引人冷漠的儿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是做错了。
初夏的夜在今日却是沉闷异常,让这个母亲心里似乎是有无数石头齐齐压下,亦如此刻天空压的如此可怖。
“怀辰,去医院看看吧”
叶怀辰的眼睛霍然间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敛在墨深的眸子里却还是逃不过任云的眼睛,她有些心疼情绪蕴藏在眼里,继续说:“怀辰,一切依然没变,只要你让隐尘平安回到叶家,我会还你一个最初的样子”
叶怀辰脸上闪过讥诮的笑,“最初的样子?”
“是”
“我一直以为你是爱爸的,原来你比我还不懂爱是什么”
然后叶怀辰实在是疲于这种对话,他转身便离开,黑色的西装牵动夜里沉闷的空气,竟是多了一份清冷的味道。
“他是你的亲弟弟,亲弟弟……”他一身清冷的气息让她脱口而出这个一直堵在她心里的不肯说出口的事实。
这句话成功让决然的他僵住脚步,但也只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走,也许这是真的,因为他的母亲对他似乎从不说谎,即便是对他不好也光明正大,手段也是使得高明,他若质问连隐瞒都懒得。
他没有对这个让他处于现在连困兽都不如的境地的真相,做出多大的情绪。
原来……
难怪任隐尘不仅活的好好的,还不是草包,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好母亲为了报复,给父亲带的绿帽子,所以父亲才不让她见任隐尘,没想到是亲生的。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的通了,可是苦了他的楠儿。
但是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不让他回来,还与母亲的关系弄的这么不好。
他现在觉得想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即使真相即将大白了,他也没有一丝的期待。
他连一丝丝的动作都懒得再反应,转身便走。
任云跟在他身后,步子有些乱,因他的冷漠更加的慌乱,加快步子拉住他,一下子竟是苍老了许多,眼泪已是满脸。
叶怀辰有些微的动容,铁石心肠也抵不过亲情在他面前的脆弱,他突然有些同情自己的母亲。
“妈,你费尽心机的想要借助我的手让任隐尘现身,然后还想借我的手让他回叶家,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么?”
“因为你做什么,你爸都阻止不了,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我坏,他护。”此刻她只是一位母亲,一位徘徊子女间不知对错的母亲,只听她继续说,“只要是你要的,他从来都会满足”
叶怀辰皱了一下眉,缓下了冷漠,说,“妈,你这么了解爸,又怎么会不知道,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岂会容他这么多年的逍遥日子?”
“我……”
“我这么多天跟任隐尘玩游戏,你以为我真抓不住他?我不过是想你们跟我摊牌,既然爸不愿跟你摊牌,你也不愿跟他摊牌,那就由我带他回来,我拿楠楠和我的未来赌一把,想换我们一家的平和,可是我还是输了。”
输了她。
任云哭的更加的悲痛,夜里的沉闷带来黑压压的水汽,似是山雨欲来,“对不起……因为我一点的不甘心让一家离散,苦了你,苦了施静楠。”
突然的亮光那么突兀的出现,打断了想继续说话的任云,先后两辆车子出现在视线里,亮光在这燥热的夜里亮了又灭,车门打开走下该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