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冷老爷子再度休息后,冷凌峙和冷凌肃俩兄弟才一同离开病房。
目送大哥浑浑噩噩的背影,冷凌峙揣着大衣口袋里妻子的电话,泛出了一个冷然而不屑的笑。
他撒谎了,他其实知道小侄女的行踪。
不过,这又干他什么事呢?
妻子的手机记录还没有销毁,上面与慕烟的对话信息一清二楚,包括方芳临终前的最后一道嘱咐。
知道妻子如此看中慕烟,冷凌峙已经不会再对小姑娘有不利的打算,可是对于冷凌霄……
虽然他已经不妄想争夺家产和地位,可这么多年来被这个弟弟压制的愤懑不是说散就散的,所以,他不打算把慕烟的去向告诉他,就让那小子紧张一回,看看他为小侄女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同冷凌峙分别后的冷凌肃,回去的途中一直像在噩梦中一样,神情呆滞而彷徨。
直到轿车稳稳地停在一座别墅大门外,他才幡然醒悟似地转过头,看向了那栋与倪慧共同居住的“家”。
离开病房之前,冷老爷子已经勒令他自己办妥家事,也相信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冷凌肃的目光变得复杂而晦暗。
同样流着冷家血脉的他,虽然性情比之两个弟弟温和友善,可这不代表他就是好欺负的!
“爸,爷爷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一进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儿就起身询问,这多少让冷凌肃心头慰藉了一丝,可反观一旁的倪慧,吃着保姆切成块的苹果,挑眉问得漫不经心。
“你们说完悄悄话了?啧啧,有什么话连过门儿媳妇都不能听嘛。”
看见妻子这幅故意挑刺的模样,冷凌肃恨不能不管不顾的将她赶出家门,然而,顾及到女儿的存在,他冲冷潇潇摆了摆手。
“潇潇,我和你妈妈有事请要谈。”
父亲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冷潇潇十分自觉的退出了房门,心里却不以为然的腹诽。
等到孩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又是一声引擎发动的声音,冷凌肃的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放开了情绪。
在倪慧准备拿起又一块苹果时,眼前的果盘“砰”的一下,被冷凌肃猛地挥落在地,一片狼藉。
冷凌肃露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他将倪慧陡然从沙发上拽起,言行是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粗鲁。
“你还有脸称自己是一家人?!”
冷凌肃脸上的怒容显得分外狰狞,让看惯了男人温柔的倪慧心惊不已,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冷凌肃是如此陌生。
“你、你干什么,放手!”倪慧惊慌的拍打着男人的胳膊。
饶是再生气,多年来的修养和家教让冷凌肃下不去打女人的手,最终,他只得恨恨地将女人扔回了沙发上。
“你到底是发什么神经,难不成还要家暴吗?!”
倪慧一边叫嚷一边整理自己被撕扯而褶皱的衣服,脸上露出了嫌恶。
冷凌肃压着怒火开了口:“倪慧,我问你,当年慕晴到底为什么会离开?”
倪慧一愣,紧接着的心虚令她心头乱跳,不过,这么多年的厚脸皮练就了她面不改色的无辜反应。
“慕晴?她怎么离开的为什么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佯作不解的瞪大了眼,忽的话头一转,忿然道:“好啊你,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想着那个慕晴吗?!”
如果是往常,倪慧这三两下就会让人把注意力转移到“变心”上面来,然而,此刻已然看透了这女人真面目的冷凌肃却是冷然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本来已经忘记很多年了,可是,是你让我记起了她。”
倪慧心头乱撞,语气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刁横。
“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冷凌肃一记眼刀剐了过去:“是啊,看见我对她情有独钟,所以你当年才会算计她,将她害死,对不对?!”
倪慧听着听着,浑身慢慢颤栗了起来,面色霎时变得惨白,她甚至不敢直视冷凌肃的眼睛,只是仍旧挣扎着不肯承认。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你从哪里听到的,这分明就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你还不肯坦白吗?是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帮你陈述一遍?说你怎样约她去酒店,怎样迷晕她?还是说,你要我把当年车祸的录像给调出来?!”
冷凌肃的声音变得越发阴寒,倪慧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就在这一声声的质问中彻底崩溃!
“别说了!”倪慧浑身颤抖的站起身,眼中的愤怨不比冷凌肃少,“对,是我干的,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反正这么多年,不论我干了什么,都走不进你的心里不是吗?!”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亲耳听到妻子承认那些残忍冷血的手段时,冷凌肃还是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我真是看错你了……”他慢慢的呢喃了一句。
原本只以为这个女人好吃懒做,但对家族里的事情还算热衷,虽然热情用错了地方,不过他还是非常宠爱倪慧的,基本上属于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然而,这个女人竟然是杀害初恋的凶手!
她不仅将唯一的女儿教养成一个刁蛮任性的性格,自己居然还背负上了一条人命!
“对,你就是看错我了!”
此刻,倪慧的情绪不比他淡定多少,眼见当年的龌龊事一朝揭穿,索性耍起泼来。
“我没有你那个慕烟温柔善良,不过,也没有她愚蠢呢。”
倪慧彻底卸下平日温婉的面具,露出刻薄的嘴脸,每一句话都那么疯狂。
“一听说是你的邀约,她立刻眼巴巴的来赴约,呵呵,自己中计怪谁呢?是她活该,居然和我抢人!她算什么东西,我可是堂堂倪家大小姐,有什么比不过那个贱人的,为什么你对她念念不忘?!”
冷凌肃冷呵一声,这时候反而怒极反笑。
“你?以前我觉得你还能和她比一比,不过现在,你不论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她!”
“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了?我甚至收养了她和别人的野种!”倪慧猛地尖叫起来。
冷凌肃目光沉痛的看着她:“倪慧,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我只是想看看这么多年,你养着你初恋一夜情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觉得自己被绿了?枉你对她那么情深,可她连孩子都不是你的呢,哈哈、哈哈哈……”
几近癫狂的倪慧失声笑了起来,笑声中的不甘和凄凉却并没有打动男人分毫。
冷凌肃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女人预料之中的愤恨和被羞辱的表情,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冷凝面目。
倪慧浑身一僵,笑声突兀的止住。
她从冷凌肃的脸上第一次看见了决绝与冷酷,宛如他的那个三弟,这时刻,她忽然意识过来,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手中流逝。
“离婚吧,倪慧。”
冷凌肃向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以极其冷漠的声调开口。
这会儿,他没有了刚才进门时的震怒,就像看毫无感情的死物一样,可这样,反而显得更加令人忌惮。
“你、你说什么?”倪慧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要扯住男人的衣服问个究竟。
然而,冷凌肃却往后大剌剌的退开,眼里像看见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盯着女人,再一次重复:“我说,我们离婚。”
“你……”倪慧终于失措起来,面上的表情不再那般高傲,露出了鲜少的惊惶,“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是联姻,怎么可以离婚!”
冷凌肃冷冰冰的看着她:“怎么不可以?你也别忘了,联姻里早几年的利益已经互相利用完毕,潇潇也这么大了,不会对孩子有太多影响,再说——”
男人眼中的厌恶一瞬间达到极致,话语尖锐,刺痛了倪慧一向麻木不仁的心。
“再说,我也不想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生活。”
这句话仿佛扼住了倪慧的喉头,令她彻底失声哑然。
看见女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凌肃一分怜悯也没有,而是朝门外的管家平平吩咐。
“张叔,帮我收拾一下行礼。”
管家张叔早就知道房子里的动静不对了,不用进来也知道是吵架,不过,在他以为是寻常的夫妻争执时,冷凌肃却一句话让他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该带走的都带走。”冷凌肃说完,朝倪慧扫了一眼,继续道:“在拿到离婚证之前,我们就不用见面了,一切问题咨询我的律师吧。”
冷凌肃这幅公事公办的口吻与十几年来相处的模式截然不同,是完全摒去了最后的温情,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的方式。
倪慧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在冷凌肃转身之后,突然冲上前抱住他的腰,声音凄厉。
“不!我不同意离婚!凌肃、凌肃你听我解释,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明明我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为什么你会选择别人?我就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一时糊涂……”
然而,不论她怎样哭喊,冷凌肃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改变,并且狠狠掰开了她的双手,将她狠狠掼到了地板上。
“一时糊涂?一时糊涂所以就可以要人性命?倪慧,你爱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冷家的权势吧!”
“不是的,不是……你听我说……”
倪慧还想再说什么,可冷凌肃压根不给她机会,只丢下一句“这些话,留着对律师说吧”,而后,毫无眷恋的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