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峥洺和慕烟才出医院不久,因而路程十分近,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慕烟就被顺利送进了急诊室。
冰冷的长廊和急诊室上方红色的灯光,无一不让冷凌霄感到心惊。
崇峥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相撑,心情也是格外沉重。
这时,有护士匆匆从急诊室奔了出来,一见走廊上两个男人,当即皱眉大声问道:“谁是伤者的家属?”
冷凌霄与崇峥洺同时走上前,异口同声:“我是!”
“病人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输血,你们过来准备一下。”
护士边说,边领着两人往一旁的医务室里走,冷凌霄急促的开口:“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崇峥洺讶异的看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之前对方看起来冷静沉着,即使动起手来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傲然模样,然而此刻,那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焦躁和担忧。
医务室里的护士忙得团团转,而他追着问的那名护士更是脸色不悦,张口就来。
“现在这么担心,早干嘛不护好妻子?你们做好准备吧,孩子是保不住了,大人还在抢救观察中。”
冷凌霄一怔:“孩子……没法保住?”
护士冲他掀了个白眼:“才三个月不到,胎象本来就不稳,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再问,拿了一门仪器转身出了医务室。
护士走的时候还在心头腹诽: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心是一样的黑,老婆都快死在手术台上了,竟然还专门惦念孩子!
其实,这真是冤枉冷凌霄了,他那么一问,只是替慕烟问的。
看得出,慕烟对这个孩子格外珍重,要是被她知道孩子胎死腹中……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边千回百转的冒出各种念头,一边被护士按住抽血做匹配。
理所当然的,他这个和慕烟没有丝毫亲属关系的三叔血液匹配不成功,反而是崇峥洺的血型意外的符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刻出奇的漫长。
直到抢救室的红灯兀的熄灭,护士推着车从里头出来。
冷凌霄快步上前,只见病床上的慕烟紧闭双目,姣好的脸蛋白如薄纸,只看一眼,就让他无法挪动双脚。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取下口罩呼出一口气,“太太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胎儿没有保住,另外,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精神方面也需要多多抚慰。”
冷凌霄点着头,而崇峥洺一脸不能接受的模样。
“什么?孩子没有保住?!”
要不是冷凌霄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看他的反应,还真会以为这个姓“崇”的是宝宝的正牌父亲。
医生摇了摇头:“大人能够保住,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崇峥洺喃喃道:“那她该有多伤心啊……她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冷凌霄待在床头看了半晌,旁边的崇峥洺蓦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拉扯她?”
冷凌霄抬起眼,看见崇峥洺眼里满是愤怒。
事实上,他此刻也是自责不已。
要不是他粗鲁的对待慕烟,她也不会苦苦挣扎,更不会在慌乱之下发生这种意外!
“既然她不愿意,你就不应该勉强她……”崇峥洺声音悲伤,“难怪她不愿意回去,如果是像你这样的对待,不想回去也是正常的。”
冷凌霄眸光一冷:“你在胡乱揣度什么?”
难不成以为他们冷家人虐待慕烟?
崇峥洺的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是我在胡乱揣度,还是你心虚?今天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如果我不在,你又要怎样对待她?”
冷凌霄正准备还口,可顾忌到床上的慕烟,竟然忍了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的过错,没什么可狡辩,何况,他也不屑于和这个“情敌”解释。
见冷凌霄无话可说,崇峥洺更为慕烟感到不平。
难怪慕烟怀孕后会离开这里,去往法国,原来她处于这么一个水深火热之中……早知道,他们就应该一直留在法国,永远不回来!
到底顾及到女孩的情况,两人也不好在病房里争执不休,崇峥洺去给慕烟准备住院用品,而冷凌霄则是电话通知给父亲。
那一头,听闻慕烟已经流产的消息,冷峻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不肖子!你到底对烟儿干了什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流产?!”
他是真气得不行,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谁不想抱个孙儿?就算不当作继承人培养,那也要有一个啊!
大儿子虽然给他添了一个孙女,可冷潇潇近来越发辜负他的疼爱,让他心寒,二儿媳身体不好,也没指望抱孙儿,好不容易等到小儿子的喜讯,这才刚高兴了几个小时,眨眼孩子就没了,怎么不让他焦心?
“……爸,抱歉……”
冷凌霄说得不温不火,让冷峻更加郁卒。
“你对我道歉有什么用,等烟儿醒了,不知道该怎么恨你!你说,是不是你让她流产的?就算你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也不应该伤害她……”
冷凌霄听着老爷子越说越离谱,心情更是复杂。
什么时候起,他从关切慕烟的好好三叔成了一个只会欺负她的混蛋?
他揉了揉发愁的眉头,问道:“爸,你觉得我会伤害烟儿吗?”
“哼,以前是不会,现在——”冷峻嘴里训斥着,心里却是分外懊悔。
小儿子的势力越发膨胀,对权力的欲望也越来越重,以后对慕烟会变成什么态度还真说不定。
他历经商海,见过太多忘恩负义、背情绝义,甚至恩将仇报的人,利欲熏心心渐黑,冷凌霄近来对慕烟的事情并不上心,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觉得这个小侄女是个累赘?
没有利用价值,被抛弃是迟早的事。
早知道,他当初就不应该因为慕烟对儿子的感情而隔开他们……
“……爸,今晚我不回去了。”
忧虑的思绪被电话那头的声音给拉了回来,冷峻皱眉:“是在医院照顾烟儿吧?”
冷凌霄哭笑不得:“不然……您以为我会去哪里?”
“呵,那就好。”冷老爷子念叨道:“记得安抚烟儿的情绪,她没了孩子一定心情不好,你要顺着她,再让我听到你惹哭她,饶不了你!”
冷凌霄沉声应道:“知道了,爸,我会处理好的。倒是您,这么晚了,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特意赶到医院来,慕烟今晚恐怕醒不来,明天再来探望也不迟。”
“你小子倒是知道我的心思。”冷峻带着郁气又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他嘴里应得好好的,但放下电话后就冲管家吩咐道:“准备一下,我去一趟人民医院。”
管家早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因为是家里的老人,所以也不怕老爷子发火,直言不讳的劝道:“老爷,现在太晚了,明早再去医院也不迟,何况您这一去,烟小姐未必醒过来了。”
“她没醒过来我就不能去看她了?”冷峻扬眉,“一个个的都不疼烟儿,我老头子想疼一疼她就这么难?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做爷爷的不过去看看,良心何安?”
管家被说得没脾气,只得吩咐司机备车。
十五分钟后,冷凌霄看着提了大包小包过来的管家和冷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表情。
倒是崇峥洺,在看见冷峻进了病房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对冷凌霄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少年时代,他跟着父亲时常看财经新闻,这个冷峻就是当年报刊中时常上映的那个人,而冷凌霄无疑是他的儿子,模样里有几分冷峻年轻时候的魄力。
在他去了大学之后,也偶尔收看国内的金融报道,不过那时候,冷峻已经退休,取代他位置的是冷凌霄,因此会觉得眼熟。
没想到,慕烟是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生活。
“冷老先生,您好。”
崇峥洺不是个傻子,即便冷峻退位多年,影响力至今在圈子里回响,没有哪个后辈见到他不礼让三分的,所以,他立刻起身冲冷峻问好。
“我叫崇峥洺,是……慕烟小姐的男朋友。”
这一改口,差点咬到他的舌头,不过他并不后悔,刚才慕烟也承认了他的男友地位,不是吗?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冷凌霄目光冷飕飕的朝他看过来。
冷老爷子一愣,古怪的问道:“你……你是烟儿的男朋友?”
尽管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可崇峥洺还是选择保护慕烟,不能任由冷家人对她指指点点。
提前撒这个谎,到时候老人家问孩子是谁的,干脆承认是他的,这样,慕烟不至于被冷家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