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舞步慕烟也许不会,但社交中最普遍的交谊舞她还是懂的,毕竟冷家教育出来的小姐绝不会在基本礼仪上失仪。
陶醉在悦耳的声乐中,女孩与男孩的脚步异常的合拍,不知不觉中舞池中所有正在跳舞的人都停下了舞步,在一旁观看起两人的舞姿。
人群中,有几个人窃窃私语。
“唉,听说他们以前就是一对情侣,没想到转眼就成了亲姐弟,啧,真是世事无常啊。”
“就是啊,这么一看,两人多般配啊,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在一起了。”
这话被隐没在人群中的崇琦珊听见,她心里更是愤恨。
什么叫“般配”,会不会说话?!
毫不犹豫的转身,她奔到草地上的钢琴边,不管不顾的胡乱按出了一排杂乱无章的曲调,一下将正在演奏的乐曲节奏给打乱,硬生生让人停下了声音。
与此同时,慕烟和崇峥洺也如梦初醒般停下了脚步,双双朝扰乱的声音那一头看去。
只见崇琦珊怒瞪着眼,仿佛他们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似地。
崇斌皱着眉走到小女儿旁边,说道:“琦珊,你哥哥姐姐跳得好好的,干什么打扰他们?真是调皮。”
崇琦珊冷哼一声:“跳个交谊舞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本事应该来弹钢琴。”
慕烟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该不会以为她刚才那是才艺表演吧?
果然,好不不灵坏的灵,崇琦珊见她不回应,立刻骄傲的扬起下巴。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刚才就能敷衍过去了吧?”
崇斌在一旁微笑道:“琦珊,你姐姐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还是让她习惯了以后再表演吧。”
然而,崇琦珊却一脸委屈巴巴的撅嘴。
“爸,您怎么这样说,难道她进了崇家的门就不用遵守崇家的规矩了?哼,正好是第一次参加,那就更应该表现一下,让大家看看我这位好姐姐有什么特别的吧?”
那句“姐姐”喊得极重,听起来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听得慕烟一阵头疼。
“姐姐,不如我先给你表演一段?”
不等慕烟回答,崇琦珊就昂着高傲的脖颈在钢琴边上坐了下来,纤细的十指抚上琴键,纷纷扬扬的音乐组合成一曲美妙的音符,从黑白琴键上涤荡开来,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这是一首肖邦的圆舞曲,曲风正适合这样喧嚣而愉快的冬夜。
一曲完毕,崇琦珊轻蔑的抬起头,看向慕烟,其他人则面带微笑的鼓起了掌。
“你觉得刚才这一首怎么样?”
面对崇琦珊挑衅似地提问,慕烟也是很无奈,她对钢琴的造诣其实并不高,小时候倒是学过一点,可是后来因为觉得太辛苦,就中途放弃了,是个半桶水,实在称不上有什么音乐鉴赏能力,只能当一个普通观众。
“嗯……还行吧。”
慕烟给出了一个模拟两可的答案。
她知道,崇琦珊要是想为难她,那是无论如何都会找借口为难的。
果不其然,只见崇琦珊眼中带笑道:“原来对你而言只是‘还行’而已啊?那看来,姐姐你的才艺肯定更厉害了,不如露一手,也好给新年夜增长一些气氛。”
慕烟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崇峥洺实在看不下去,这时不得不站了出来。
“好了,琦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对钢琴的兴趣不高。”
然而,崇琦珊却肆无忌惮的挑眉:“哦?那对什么高啊?小提琴?二胡?不会是古筝吧?”
慕烟真想吐槽一句,为什么崇琦珊总是逮着音乐这方面说事儿?她的音乐天赋真不怎么样,不过,在冷凌霄的影响下,她唯一拿得出手的音乐还真有一项,只是,似乎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弹奏。
崇斌也觉得小女儿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亲眷的面不给慕烟台阶下,正想开口制止这一场“风雨”,就听见顾敏温柔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珊珊,你这是干什么?你姐姐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这样任性?好了,跟我进去,不许胡闹。”
崇琦珊一听,今天居然连母亲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忙不迭的叫道:“她什么身份?她不就是在冷家待了那么久而已吗?!”
顾敏急忙拽了女儿一把,冲众人赔着笑脸道:“珊珊不懂事,让大家看笑话了。珊珊,还不快给叔叔阿姨们道歉?既然知道你姐姐在冷家住过,干什么还刻意为难她?”
旁边看戏的人这才回味过来,看向慕烟的眼神也都微妙了一些。
慕烟听着顾敏的话语,不由得握紧了拳心。
这一番话乍听似乎在帮她开解,可是顾敏嘴里一口一个“冷家那边过来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她一个长期待在冷氏的人,说不定根本没有被重视过,所以更不可能被当作大小姐一样教育过!
慕烟出离于愤怒了,她可以容忍别人侮辱她,但决不允许养育她多年的冷家因此被牵连折辱!
“顾阿姨真是说笑了。”
一声清泠的女声蓦地荡开,所有人看向了镇定自若地慕烟。
女孩身段窈窕,秀发如瀑的铺泻在肩头,尽管衣裳穿得不如崇琦珊那般亮眼华丽,可仍旧能看出她的静好如姝。
显然顾敏也没料到女孩会在这个时候开口,难道她是想感谢她的“仗义解围”?那这个慕烟可就有点蠢了。
慕烟一步一步走向草坪中央那座呈现幽亮光泽的黑白钢琴,对顾敏以及崇琦珊一字一句振振有词。
“你们也说了,我可是从冷家出来的人,别的确实不会多少,可弹一首助兴的钢琴曲么,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不再看那对母女陡然色变的面孔,转身坐在了钢琴面前,抬起了柔若无骨的手掌。
净白如玉的手从弹第一个音符开始,就让所有人瞠目。
那双看起来绵柔无力的双手十指飞快,像两只翻飞在琴键上的白色蝴蝶,每一个音符像鼓噪的乐点,被灵动的手指施上了法术般,激烈的跳动着,钻进了在场每一个的耳膜中。
众人说不上是陶醉还是欣赏,都如梦如幻的跟着慕烟的节奏心潮起伏……
终于,最后一个音激燥的停顿,令人窒息乐曲终于落下结尾。
慕烟施施然站起身,从容不迫的转过头,冲所有人微微点了个头,温软的开口:“献丑了。”
沉默了两秒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接着,所有听过这段钢琴曲的人一致激烈的鼓掌,赞美之声纷纷传入她的耳中,包围了她。
“天哪,崇大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样一双看起来柔软的手,却能弹出那样激烈的‘野蜂飞舞’!”
“哎呀,小烟,你可太谦虚了,刚才一直推辞的样子,没想到是深藏不露嘛!”
“啧啧,这可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弹得好多了,他钢琴练了那么久,竟然还比不上我们这个侄女,哎呀……”
一声盖过一声的赞美之词被慕烟尽数用微笑和敷衍回应,对这些奉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眼睛却望着那一对之前挑衅的母女。
顾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曾经的冷家养女,居然会来一首这样高难度的钢琴曲!
饶是她对音乐不怎么懂得鉴赏,也知道刚才那首“野蜂飞舞”可是最快的钢琴曲之一,没有把握好节奏的钢琴家甚至都不敢轻易弹奏,可就是这样一首风格诡异的曲子,被慕烟轻轻松松的驾驭了!
“顾阿姨,您觉得我刚才那一首怎么样?”
这一刻,从慕烟嘴里吐出的话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崇琦珊铁青着脸,激愤的开口道:“慕烟,你别以为会一首难度高一点儿的曲子就自以为了不起,我告诉你……”
“好了!”崇斌阴着脸瞪向小女儿,“你想看小烟表演,她已经表演了,是不是应该让她休息一下了?”
崇琦珊也不是真正的傻瓜,看出父亲隐约已经有了生气的迹象,只好和母亲一起进了客厅。
好好一场年夜会,被母女两个搅得有点兴味索然,但令崇家人对慕烟的印象又高了一个等级。
“小烟,今天真是难为你了。”
等妻子一离开,崇斌顿时觉得阴郁的空气消散了许多,主动对慕烟开口。
慕烟抿唇笑了笑:“没什么的,爸。”
她对这个便宜父亲始终没有什么感情,说了没两句话,就由崇峥洺陪着进了别墅里的一间休息室。
坐在沙发上,慕烟用胳膊撑着脑袋,盯着面前的葡萄酒发呆。
“峥洺,你说今晚的宴会什么时候结束啊?”
崇峥洺笑笑:“其实,现在就可以结束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我们崇家亲戚互相联络感情的时候,如果没人找的话,其实可以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