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惊讶了。
那被撞得变了形侧翻在路边的车子,就是安排胡刚接送云希音的那辆。
这时候新闻里那道清朗的女声又响起来:“根据行车记录仪显示结果来看,目前现场除了一名死亡人员和一名伤亡人员之外,还有一名年轻女子消失不见,未能发现行踪。”
夜将阑那颗提起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消失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没事?
但是为什么会消失呢?
夜将阑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半个小时之后,夜将阑手中的势力都接到命令,全城搜查云希音的下落。
先是医院,然后是酒店,再是各大机场和火车站、汽车站,总之一切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在进行寻找。
夜将阑亲自去了一辆车祸发生地点,周围被负责现场调查的警方和记者围了起来。
一死一伤,分别被送往医院。
夜将阑的人前去询问了,确定了受伤的是给云希音安排的司机胡刚,而云希音本人的的确确是消失了,连警方都还没有收获到一点消息。
“难道她还能在车祸发生之后全身而退吗?”下属这样质疑道。
夜将阑的手紧紧抓着腿上的布料,脸上的神情阴沉得吓人。
他没有回答下属的话,不过却早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如果这场车祸不是云希音里应外合和人策划出来的计划,那么肯定是在发生之后有人及时出现,带走了她。
距离意外发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的时间,带着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应该是不会走得太远的。
“继续找,再分派多一倍的人手下去,查看各个路口的监控。”
夜将阑沉声吩咐道。
现在他比起愤怒,还是更担心云希音的身体情况。
事件发生时云希音就坐在后座,当时相撞的情况惨烈,几乎没有避开一点冲击,这种情况下连跳车都来不及,云希音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找不到对方,夜将阑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大的焦灼之中。
又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关于云希音的消息。
这和上次令人全城追查云希音时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是人命关天,事关生死。
他不敢去想如果手下的人带回来的是一具尸体,那么他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伤心得大哭?还是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冷静?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冷静了。不仅仅是内心无法冷静,外在的表现也是不冷静的。
身边的下属看着他,在他无意识地打碎了手边的第三个水杯时,都已经惊吓得完全不敢说话。
一切的平静表现都出现裂痕。
如同夜将阑此时,也如同夜将阑和云希音度过的这段时日。
带着云希音在赵晗雨面前扮演过情侣之后,他还差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扮演下去,直到自己厌恶为止呢。
现在这种幻想就是个笑话,意外总是要降临在他和云希音之间。
“还没有消息吗?”他再一次沉声发问。
“没有。”
身边的下属已经感觉到了羞愧和惶恐,夜将阑几乎是每隔二十分钟就要问一遍这个问题,而他的回答每一次都是一样的。
那位云小姐……真的是对先生十分重要呢。
晚间新闻插播那条新闻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现在是凌晨两点,夜将阑像是迷失在黑夜中的孩子,站在车前一动不动,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萧瑟。
他们就站在距离车祸现场不远的一排法国梧桐下面,警车的灯光照向这边,影影绰绰的光线更添几分阴郁。
同样的,作为警方也没有得到关于云希音的消息。
夜将阑皱了皱眉,转身道:“回去吧。”
下属一愣,但还是转身去开车。
回到香林阁的住处是凌晨三点,也就是说昨晚只差半个小时,云希音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他身边,然而就是差了半个小时,让他们错过。
……
在一处藏于繁华都市的普通公寓里,云希音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周围情况的时候,一脸的错愕。
腿上、胳膊上、脸上传来剧烈痛感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她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哪里?
她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无法肆意行动,只能转动着眼珠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虽然除了她所睡着的床,周围东西并不多,也没有多余装饰,但她还是确定自己是在一个人的家中。
床对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透过玻璃门,看到柜子里面摆着几瓶罐装的啤酒。
左手边的窗帘是绿色的,营养过剩而腐烂长出水藻的那种湖水的墨绿,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腐烂的气息。
窗帘那一面墙的墙角堆着一堆盖过垃圾桶的垃圾,有吃剩下的泡面,有烟头,有用过的避孕套。
这个房间给云希音的观感很糟糕。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还活着,十有八九是被这里的人给救回来的。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进来找她。
尝试着动了一下腿,浑身都传来痛感。
那场相撞之中,安全气囊及时弹了出来,而她却被车前碎裂飞射过来的玻璃划烂了四肢,即便是抱住头躲在了靠背下面,也还是被撞昏了脑袋。
天翻地覆之后的感觉让她头脑发胀,脸上是血还是眼泪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分辨,只知道它们都是温热的,温热到发烫,烫得让她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歇斯底里地哭。
从后座碎裂的车窗中爬出来,到一半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以及剧烈的疼痛,她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或许车子会爆炸也说不定,因为她看到有液体从车底往外流淌,夜色中她看不清,但鼻间传来的气味让她觉得那些液体是从破裂的油箱中溢出来的汽油。
那一瞬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夜将阑那张脸。
“真是阴魂不散。”她想。
后来她没有死,因为她躺在这里,一个凌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