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温度的下降,京城也落了雪。白色的雪花悠悠的飘落,呈现出一种晶莹的透亮。地面、屋檐、树梢……皆被白雪覆盖。
那近乎透明的白,似乎要涤荡这个污秽的世界。
“轰隆——轰隆——”由远及近的雷声,令秦柯停下了手中的朱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户,冷气一拥而上,秦柯打了寒颤。窗外一片雪白,天空也是透亮的白。秦柯低语,“这冬雷来得到是奇怪。”
“皇上。”屋外,王乾的声音有些模糊。许是隔了一扇门,天气又太冷,冻住了罢。秦柯敛的心思,淡淡道,“进来说吧。”
王乾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屋,双手有些红肿。他垂着头,说,“皇上,方才玲珑殿来人了。说是曲贵妃打雷受惊。请了太医去瞧,太医说,曲贵妃恐是动了胎气。请皇上去玲珑殿替贵妃压压惊。”
秦柯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往玲珑殿去。王乾跟上。秦柯停了脚步,淡淡道:“你便不必去了。去太医坊,找太医拿冻伤药擦擦手。省得服侍出错,弄得朕不舒服。”
王乾愣愣,半晌,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低着头,说“是”。秦柯抿抿唇,抬腿继续往玲珑殿走。
从他在的长乐宫到曲玲珑的玲珑殿,中间还得走过御花园。因着已然是凛冬时节,花也都开败了,唯有几株寒梅还开着花。火一般的颜色,给这凛冬添了一份生气。
秦柯的视线落在寒梅上,想起往年云浅汐都是会来赏梅的。只是不知今时可还会来?思绪纷转间,秦柯走过一个拐角。前面有一个凉亭,亭子里的一袭素衣刺了他的眼。
云浅汐。
云浅汐本是来这御花园赏梅的。虽说如今已经过得如此艰难,可看看在凛冬中依然盛放的寒梅,多少会给她些许勇气。只是没想到,冬雷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恰素儿回宫给她去斗篷去了。她一人站在御花园,四处空旷,唯有一个凉亭。顾不得挑剔,云浅汐躲了进来。
没承想,会遇见秦柯。
云浅汐垂眸,其实也不意外。秦柯居于长乐宫,想去玲珑殿,唯有这一条路。云浅汐对着秦柯堪堪行礼,没多看秦柯一眼。
秦柯不知为何,有些恼。他看着云浅汐,冷了脸色,“你怎的独自一人在此?身边的宫女呢?莫不是都死了?”
云浅汐开口欲言,秦柯却是没让她开口,“朕不听解释。你即刻回宫。”
云浅汐闭了嘴,低头躬身,“是。”她拢拢衣袖,转身往自己的未央宫去。秦柯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难辨。
他分明记得,从前,她也是怕打雷的。每每打雷,她总是蜷缩成一团,发着抖,谁哄也没用。非得他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可现今,她已然不需要他了。
每年的冬至日,宫里都是要设宴的。今年也不列外,没有因为云章入狱,云浅汐失宠而有任何改变。
宫中设宴,朝中大臣都带着女眷来参加。席间秦柯怀抱着曲玲珑,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手。宫里面的事情,座下的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些许。此时见这般模样,也是确定了皇后已经失了宠。
云浅汐却是早就不在意了,任秦柯和曲玲珑万分恩爱,自己自顾饮酒。虽说如今云章入了狱,可他的妻子,到底还是一品诰命夫人。这种宴会,也还是会来的。
云浅汐瞧见自己的母亲,目光触及云夫人发间的雪白,心里一涩。云浅汐似是没注意,手中的酒洒在了衣襟上,她歉然一笑,同秦柯告退。此时曲玲珑正同秦柯撒娇,也没多想,秦柯挥手放她离开。
宴席上,看见云浅汐出去的身影,云夫人假装如厕,也出去了。自己的女儿,她如何不了解?怕是有事要同她讲。
两人寻了个隐秘的地方,云浅汐知道二人不可多待,直奔主题,“娘,您可知爹爹手上有一信物?”
云夫人眼里浮现一抹惊色,道:“我不知具体是何事。只是你父亲入狱前曾嘱咐我,若是有一日你提及‘信物’。便念一句诗给你。”
云浅汐询问,“什么诗?”
“渭城朝雨邑轻尘。”
云浅汐不解其意,但如今不便多加理解。同云夫人唠叨两句,二人前后各自再入席。回到席间不久,陵王端着一杯酒过来敬她。
“娘娘最近可好?”
云浅汐指了指秦柯,脸上有一丝自嘲,“如今陵王妻妾空缺。但相信有朝一日也能尝出左拥右抱的好处。”
陵王脸色黯淡,桑音低哑,“我心中,唯有一人。只是故人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