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旁人可能不懂这个意思,但是李恪懂。他小的时候就被养在皇祖母身边,他的狼子野心有一多半都是皇祖母培养的。
太后明氏十六岁嫁于皇上,因为母家荣耀,二十岁便封为皇后,一时间风光无两。
可是这荣耀风光之后,亦有一段叫她难以忘怀的往事。
明氏入宫两年便先后诞下两位皇子,只是这两位皇子均活不过三岁,便先后夭折于后宫之中,此后便再无所出。
到了二十六岁的时候,便将母妃并不荣耀的皇子李煜养在身边,做其养子,只是李煜却是轻易就中了女人的计谋,让她的野心一夜落空,实在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不过幸好他尚有一个儿子李恪,明氏便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出世不久的孙儿李恪身上,更是将李恪接入宫中亲自教养到十岁才放他回去。
而如今享誉朝野的大王爷,是德妃的儿子。明氏的儿子死后,德妃便有孕在身,更在来年诞下大王爷。
皇上因着连失两子,便格外疼惜这个儿子,更是给他大王爷的位份以显宠爱。
可是如此,她之前夭折的两位孩儿又算什么?她这个皇后又算什么?她们明氏一族又算是什么?
如此一番,便叫明氏生了恨意。
如今皇上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夺位之争,迟早是要来的,若是这一次李恪不能把握好机会,她这一辈子的打算,便是要如数落空了。
明氏将李恪留在后宫中三日侍奉在侧,目的便叫他多多接近皇上,讨皇上的欢喜。
煜王爷不受皇上的重视,连带着李恪不受皇上的青眼,平日里便是甚少有传召入宫的机会,如此更要抓紧才可以。
此时煜王府外:
那两个小厮将陆子鸠卷了卷,就扔在后门远处的巷子里,拍了拍衣袖便回了王府。
这样的“杂物”每天都会有人收走的,大户人家打死几个丫鬟小厮也是常有的事情,并不会惹的人大惊小怪。
那草席到了半夜的时候被人轻轻打开,“姑娘……姑娘……”
陆子鸠一身的伤痛早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神智也是模模糊糊地,并不时常清醒。
那人将手探在她的鼻子前看了看她是否有呼吸,好似是确定她还活着。
没过多久又翻开她后背的衣裳为她上药,那后背的伤口此时已经和衣服黏连在一起,每扯开一点都叫陆子鸠痛的要昏死过去。
后来这人又将一条被褥盖在她身上,用杂草埋了埋隐藏起来。喂她喝了一口水和一些馒头碎便消失了。
如此来去了三日,虽然她每日都有敷药,但陆子鸠却仍旧在昏迷中没有要醒的样子。幸好现在是冬日,这样大的伤口若是放在夏日里早就发炎发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活下来呢。
陆子鸠倒是个厉害的,换了普通丫鬟,怕是早就去了,哪里还能有喘气儿的机会。
可怜她本有旧伤未完全养好,又加了这么许多新伤,就一瓶小小的金疮药实在难医治。
“你再坚持一下……我听……世子今日就会回府了。”
那声音将这话说完后便又消失了。
“李恪……”嘴里喃喃道,声音立时就被寒风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子鸠觉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慢慢将她包围起来。
屋子内,炉火哔剥作响。
“这小姑娘的伤太重了,老夫只能配些药膏,不知道能不能好。”
那老人将搭在陆子鸠经脉上的手缓缓收回去,又回过身子,去随身的药箱里拿了一瓶药膏出来。
“这药姑且每日涂抹三次看看,过三日我再来一趟。”
“玉锵,送人。”
李恪的声音很是冷冽。
他不过出去几日而已,那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小丫头,就变得如今这样半死不活。
他将那药膏盖子打开,准备为她涂药。
一旁的玉锵看见了,连忙说道,“世子,我去叫丫鬟过来帮她上药吧。”
“不必,你出去吧。”
世子若是皱了眉头,那边是谁说话都不好使,只是如果这件事情让王爷知道就糟了。
李恪看着翻睡在他床榻上的这个小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生气。她的那些机灵去哪儿了,怎么他才出去这么几天,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李恪将她身上沾血的衣服缓缓剥下,她瘦弱的身子也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下。
她年纪尚小,即便前几年身落苦楚,犹是一个伶人。
李恪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有些红了面颊。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伤口,他伸手慢慢抚去,也许是他指尖的温度太过冰凉,陆子鸠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嘴中呜咽了两声。
他将那药膏打开,用指腹沾了些许那固黄色的药膏便往她的伤口上涂去。
“……痛……”她轻喃出声。
他不经意间放轻了自己涂药的手,叹了一口气慢慢抚上那些伤口。
她的腰至大腿这里都是斑驳的痕迹。
那药膏在此时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那药膏很快就抹的只剩下一小半了。
这药膏倒是有镇痛的效果,陆子鸠被那膏药涂过之后,觉得自己的痛楚被减轻,便睡了过去。
李恪小心地将锦被覆盖在她身上,便负手离去。
“叫绿竹再添两炉炭火进房。”
李恪余下这样一句话便消失在玉锵的视线里。
在宫中的那几日他总是觉得心里不安,于是今日早早地便从宫里回来了,一路快马,幸好未晚。
一回来便去了书房,他布置了许多功课给那丫头,定是出不了书房的。
只是他在里面呆了了许久,却未见那丫头心中便已觉得不好,尤其桌上的纸砚早已经风干皲裂开来,像是搁置了很久的样子。
桌上的几张宣纸尚且只写了一半,笔迹便顿住了。
他差人叫来了绿竹才知道,他走后不久,那芸香便仗着二夫人的位子,来这里教训了陆子鸠。左不过是想叫陆子鸠说她与他有些歌什么私情。
那丫头嘴硬愣是没说,便叫那芸香打了几十板子扔了出去。
“奴婢看那丫头是世子带回府里的,想来不能被二夫人这样随意大发了。便偷偷将她安置起来,只是奴婢只是做丫鬟的不能好好照顾,还请世子责罚。”
绿竹低着头对李恪说道。
“你这次做的很好,绿竹。”
绿竹自小便在王府里伺候,对这位世子非常上心,如今听到他这样夸奖自己,不觉间脸上便绯红一片,十分动人。
今日那大夫说,“伤成如斯模样,撑住三日已是奇迹,再晚回来一时,那便是要魂归西天去了。”
他差一点,就要见不到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