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觉得那二夫人被撵出王府实是有点蹊跷的,像是世子为你做主一般。赏了她八十大板叫人扔了出去……”
青竹自顾自地又说了许多话,“哦对了,不过自从你离开王府以后,世子也不叫别人伺候了,都是子雀在照顾世子的饮食起居,这几年倒是做的很不错。
世子也已经十九了,原本我朝的男子十六七岁连孩子都该有了。我瞧着世子是有心你们姐们二人的。
虽然这几年世子待子雀很好,可我看到,那一年世子将奄奄一息的你从那后巷抱回来的时候,眉毛拧在一起的。世子还是嘱心你多一些。
阿九,抓紧机会,过了这两年,你以后要再想找个好婆家,可都找不着了,你看我现在只能找个小厮嫁了。”
陆子鸠瞧着一脸认真的青竹,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觉得这些话很是吵闹,但是心中倒是没有反感的感觉,倒颇有些令狐羽在身边的感觉,让她觉得挺安心的。
“哐当”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
“谁?”
陆子鸠一下子将目光对准门口处。
竹门被推入,浅蓝色银纹百蝶度花衣裙飘入室内,是子雀。梳了一个简单的桃心髻,戴着几绺浅蓝色的璎珞,衬得她一张清丽的脸蛋更添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子雀已经长大了,再不是跟在她身后,脏着脸叫姐姐的那副样子了。
“姐姐,世子准我今日可以过来陪你一天,我带了一些好吃的过来,本想与姐姐好好谈谈心,没想到青竹姐姐倒也在这里。”
子雀轻笑着将手中的木盘放到贵妃榻胖的小几上。
青竹看了一看识相地道,“呀,是子雀来了,那我不妨碍你们姐们两谈心了,我先回去了,两个孩子肯定等我呢。”
这一日,她们一直窝在一起,虽然并不像从前那样可以从白天说道黑夜,但是所幸,这样相互依靠着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姐们两相依为命的时候。
这一夜,她们两人靠在床榻上,月光柔柔地摇晃进来,伴随着芙蕖的清香。
子雀挽着她的手,依靠在她的腿上,华发如瀑布一般披撒在枕席间,“姐姐,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呢?”
陆子鸠轻轻伸手抚在她的脸上,“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去那里做什么呢?我问了世子和玉锵,可他们一直不肯告诉我。”
“去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好。姐姐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待在王府里,平平安安的便好。”
子雀调皮的一笑,“好吧,姐姐不说便不说吧。姐姐,其实你不在王府的这三年,表面上是我照顾世子,其实都是世子在照顾我。”
陆子鸠离去了三年,一开始的时候,子雀很害怕,整个王府之中都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每日都躲在陆子鸠的房中哭泣,以为陆子鸠不要她了。
王府中的人都拿她没办法,只有李恪去,将她当个孩子一般哄着,她才慢慢好了起来。
子雀记得那日,她第一次见到世子的时候,便是在漠北,虽然只是惶惶间一面,却也将这副好看的面庞就下了,她记得李恪当时对玉闲子说,“救她。”
只是这样两个字,便让她的心里埋下了对李恪的种子。后来再到王府的时候,又靠着李恪对她的耐心照顾,她才渐渐从姐姐不要自己的难过中脱身出来。
如此,她便已经将李恪认作是自己的心上人了,小女子情窦初开,便是这样的认了。
“姐姐,你觉得世子如何?”
她又立了身子,将头撑在枕席上,望着陆子鸠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我喜欢世子。”
我觉得我喜欢世子……这几个字好像是平地一声空雷,在陆子鸠的脑子里炸开了,轰轰烈烈撒了许多烟花下来。
子雀喜欢李恪。
“世子对我好,粗活重活儿一惯都不让我做,连吃穿用度也与其他的奴仆不同,三五不时还要叫厨房炖一些补身子的药膳来给我吃。
姐姐,我喜欢世子。我想嫁给他,就算做个侍妾,我也甘心。只是我人微言轻,想来是不可能了。”
她听着子雀又说了许多,言辞之间满满都是对李恪的欢喜,那些欢喜从她的眼中溢出,满满当当的。
子雀实在是比陆子鸠勇敢多了,也有资格多了。
她突然就豁然开朗了,这些年,为什么她可以在赤眉峰撑住,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她喜欢李恪。
可是有些话,错了时辰便是永远都不能再说出口了。
她不必从前干净无害,她现在是煜王府的人,是个刽子手。
女子的双手,还是干干净净,绣绣花儿便好,拎了刀剑,见了人血,便再没有资格在心爱的人眼前说上一句,喜欢你。
她的神色恍了许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活泼地子雀,“你没有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没有可能呢。”
“姐姐支持我么?姐姐不会怨我么?
其实,我今日来的时候听见青竹姐姐说……说世子应是更欢喜姐姐一些。”
原来叫她听见了,陆子鸠定了定神色,“青竹这个人说话没个轻重,能信上几个字呢?你若喜欢,便喜欢去。”
“姐姐不会跟我抢么?”
子雀脸上已经满是欣喜的表情了,跪在榻上双手握住陆子鸠的双手,双眼睁地大大的,十分水灵。
“不会。”
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字是假的,心里不自觉地抽痛了一下。
可是只要是子雀想要的,她从来都是抢来给她,又怎么会去抢呢。
她这辈子不能对着心爱的人说上一句欢喜,哪里还能让子雀也同她一样,作一辈子的闷葫芦呢。
令狐羽说的话倒是十分地有先见之明,她就是这辈子都注定了作一个闷葫芦,可只要这闷葫芦,李恪不会丢弃,她便作这个闷葫芦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