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间,虽安儿处在上林郡,但亦不代表那些是是非非没有发生。
首先是代国,自代皇死孙桐即位后,内乱便是十分严重,东王秦东离派虎威将军杨宝率兵进攻东五郡,节节胜利,三月之内连下两郡,代国派出成王与晋王一同驻守其余三郡,才阻碍了杨宝的步伐,如今双方已对峙了八个月。
并在此时,梁国已被东王与燕国瓜分,秦东离的势力又再一步扩大。
而程羽重点发展南方的势力,如今他已是程国国君了。
连杨国,如今形势也十分不明朗。
前太子杨策两个月前忽然出现,宣称杨国君残害手足,夺其君位,并且已经拉拢了七郡郡守与将军,形成与杨国君对峙的局面。
相较之下,上林郡倒也算是平静了。
一年来,派来暗杀安儿的杀手大多是有来无回,且她的外伤也逐渐恢复了许多,但内疾却仍找不到办法医治。
“小姐,九歌公子来信说他与青元公子一切都好,让您勿念!”南雁挑着车帘,看着安儿说道,这一年来她知道安儿的身子,表面虽好了,但内里却越发严重了,她很担心,半年前颜真也已离开上林郡,没了颜真的照料,南雁更是担忧。
安儿点点头,看着车外人来人往,今日她特意出来买些小首饰,洛壹白和云心的孩子洛时不久便满百日,她虽亲手做了些小衣裳,但终归还要买些小金器玉器一并捎过去,本来她想亲自过去的,可如今云心怕她劳累,不肯让她去,故此她也只是让人捎东西过去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回道是因为人贩子抓回了几个逃跑的奴隶,如今正当街毒打他们,好给其余的奴隶瞧瞧逃跑的下场是如何。
卖家买家以及看热闹的一群人将道路阻了个水泄不通。
这种事情,安儿想理也理不了,毕竟养奴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她又如何干涉。
奴隶们浑身是血,衣裳本已破烂不堪,如今还被人贩子们随意扯烂,场面更是难看。
安儿微微皱了眉。
南雁见此,便将车帘放下,自家小姐最是见不得这般的景象了。
可是,安儿却在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呼——阿安怡!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北漠子的保护神!
只是又怎会在这里听到?
她急忙掀开车帘,往外边看去,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你去打听打听,这些奴隶是从何处来的!”虽然不想管闲事,可安儿的听到阿安怡这个称呼时,总觉得该管。
因为那个声音竟依稀有几分耳熟。
不多时,南雁便打听清楚了,那是西戎人抓到的北漠子,转手卖给了杨国的商人,杨国人最喜欢北漠的奴隶,不仅因为男的力气大、抗打,女的能歌善舞,调教一番,服侍的功夫也是十分好的,而且两国之间还有仇,买回去折磨出气也是十分好的,如今来这里,企图卖个好价钱。
果真是北漠子!
安儿下了车,若真有自己相熟之人,既打了阿安怡的名号,自己也真该救一救的。
姓苏的一个奴隶贩子见安儿下了车,又看她气度不凡,猜想是个有钱的,便谄媚地迎了上来。
“不知姑娘想要男奴或是女婢,这批奴隶的质量很好,您买了保管满意!”
安儿看了他一眼,并不想与他说话,便再转头看着那些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奴隶。
南雁更是不清楚,自家小姐一听是北漠的奴隶,便立即下车来看。
虽南雁并未与北漠子有家国大仇,但看了看苏贩子手里的鞭子,也不愿意与他说话。
苏贩子也没有一点不自在,有地位的人家小姐又怎屑于与自己这么个奴隶贩子讲话,而狗仗人势,他们的服侍丫头也是眼高于顶的,所以他也没有很在意安儿与南雁的态度,只跟在她们后面看着。
一个个看过去,都没有安儿熟悉的脸。
可那一声阿安怡绝对不是幻听。
“这便是全部了么?”安儿问道。
苏贩子听她问了话,立即堆上讨好的笑容,答道:“这里便是全部了,不知姑娘看中了哪一个?”
“那帐子里面的呢?”安儿问,只有那里没有看了,若再看不到熟悉的人,便算做自己听错了。
“那是张家大公子订下的奴隶,姑娘还莫让在下为难!”
张大公子张通,势力在上林郡极大,苏贩子可不敢得罪他。
“我便看看,若看对了,便与十倍价钱买下。”
“可……”苏贩子是个生意人,虽说张通得罪不起,但也没有理由没钱不赚的,而且里面的那几个的确是尤物,难保她真的看上了,十倍的价钱,的确是个诱惑。
权衡之下,还是钱比较重要,苏贩子便带二人进去了。
里面有六男六女,手脚都被绑着,身上也都血迹斑斑。
只一眼,安儿便看见了熟人——宝伽蓝,她的嘴里被塞了布团,如今已发不出声了,看见安儿的那一刻,她又再一次感谢神明。
阿安怡——北漠的神。
终于来救自己了!
只是安儿没有想到,真的是她,以她的身份,何以沦落至此?
北漠的事,安儿极少去打听。
与宝伽蓝,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此刻,当不该表现出认识她的模样。
“她,你要多少钱?”安儿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家大公子出了十两银子买她。”
十两?
也的确算得上高价了。
十倍的价钱,一百两,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了。
“爷倒看看,今日谁敢抢我的人!”张通扯着嗓子喊着冲进来。
他方才挑了些奴隶,看见相熟的朋友也在,不过寒暄一二,倒有人敢来相争了。
看见对方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不禁一屑。
上林郡里像安儿这般年纪的姑娘张通都是见过的,谁让他们家是名门望族,别人都巴不得与他们家结亲,各种相亲的茶会以及画像,张通都是看过的,而眼前的这个,显然没有见过,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是外地来的。
第二个是她家并非是什么大户,高攀不起张家。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把她放在眼里。
“公子何谓抢呢?听贩子说,你不曾付钱。”安儿翻了一个白眼,他也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而她敢翻白眼,也不过是仗势欺人。
只是倒要看看他仗的是何人。
张家?
的确是大户人家。
“你……。”张通让她这话噎住了,自己还真的是没给钱,只不过是挑好罢了,可在上林郡,哪里有人不识张家,不知道张家大公子的名号。
真是不知死活!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与我张通争东西?”
“人家做生意,讲的是价高者得,你出十两,我家小姐出一百两,至于卖给谁,当然不是你说了算!”南雁直截了当地说,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那个女奴隶做什么,但她深知,只要是小姐想要的,帮她得到就好,其他的也不必管。
一百两?
的确是贵了,都可以买十几个很好的奴隶了,这主仆二人脑子是不是不好?
张通这样想着,但他又如何肯让人了。
只见他招呼了几声,七八个家仆便也冲进了这本就不大的帐子里。
既然谈不拢了,就看看谁的人多。
“我劝张公子,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和你们张家!”安儿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她还是一个比较安分的人。
张通看着这主仆二人对自己一屑不顾的模样,更是生气,哪里敢有人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今日不仅有,而且还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上!”他一声令下,是要给她们些颜色瞧瞧。
还未等他们上前,便听得一声撕裂声,安儿的车夫提剑从帐外冲了进来,挡在俩人的前面,厉声喝道:“上林将军府的人,谁敢动!”
张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是上林将军乐然的确不是他或张家能够得罪的。
只是,上林将军府的人,还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张通心里想,会是那个盛名在外的洛安吗?
洛安。
他早已想认识了,只是,对方是什么人,能轻易是自己见到的?
“你是洛安?”
张通话语中试探意味,并无任何恶意,且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友好。
安儿听他这样问,便将眼睛从宝伽蓝身上移到了他身上,他似乎不像方才一般张弓拔弩的模样了。
看来还是谈得下去的。
“我便是洛安,看样子张公子也该是听过我的吧,既如此,还请张公子卖我个人情,莫与我再争此女了!”虽然安儿并不觉得要他卖人情,但最近杨国宫廷的事已让乐然十分烦恼,张家好歹在上林郡也算是有脸面的人家,闹得太僵,也是会给乐然添麻烦的。
见安儿承认,张通显然很高兴,终于都见到传说中貌若仙子,智比四海,勇盖三军的洛安了,真是太好了。
“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洛姑娘海涵!在下久仰洛姑娘大名已久,一直不得相见,不曾想今日竟见到了,果然不负盛名,既是洛姑娘相中之物,张通岂会与姑娘相争,银子张通替姑娘给,人请姑娘带走。”
安儿觉得,张通说话的语气怎会像换了他人一般,即便是上林将军府的名声,也不该有这般的大的效果,难道还真的是因为自己的?
“张公子既肯相让,又怎能让公子再破费。”于是乎,安儿不仅花了一百两带回了宝伽蓝,并且还给张通买下了另外七个奴隶。
也算是还他的人情了!
素来,她都不喜欠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