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起来了吗？”兰儿双手哈气，不停地揉搓已僵的手，她瓮声瓮气地问廊下踢毽子的莫措。
大冬日的清晨，庭院中是一地的雪，可莫措穿得少，她还束了腰，一身精悍的她此时已是一脸的汗，脸虽热气腾腾地冒汗，可她却不停脚，口中还数着数。
看到莫措如此爽朗精神，兰儿的脚也不自觉地动了动，迎着一脸的冰骨寒风，兰儿在廊下来回跑了跑，她也想热和热和。
“唉！子瑜一晚上都在翻身，我都没睡好。”好好地踢了几脚，莫措的眼看着毽子，她终于说了话。话一完，手在空中一挥，她就捏住了飞腾欢跳的艳艳鸡毛毽子，努努嘴，她说道：“兰儿，你晚上跟她一起睡，我去后面和菊儿一起睡。”
兰儿笑了：“好呀！”跑到莫措跟前，兰儿拿了莫措手上的鸡毛毽子，抖抖披风兜儿，扎扎裙边，兰儿也抬脚动了动僵直的腿儿。兰儿红衣手臂在腰上晃，晃得莫措兴昂昂地笑。
莫措嘻嘻一笑：“好是好，到了夜里，她可别把你当成她那呆子，到时候有你好受！”
“呆子？”兰儿一下子就摸住了正飞得憨有劲儿的鸡毛，她的眼睁得大大的，“她唤公子呆子？”她捧住了小嘴，鸡毛生在了兰儿嘴上。
莫措哈哈笑了：“兰儿……兰儿……你成厨娘的小鸡了……”兰儿可没笑，放了鸡毛，她问：“姑娘喊公子呆子，公子知道吗？”
“你那公子听到她喊呆子会笑。”莫措继续逗乐。
兰儿点头，“嗯……会。”抬眼，兰儿嘟着嘴就说：“莫措姑娘，你也别唤名字，喊公子吧，或者喊冠军侯也行。”
“你是子瑜妹妹？”莫措不笑了，她问，“唤莫兰？”
“是呀，姑娘起的名儿，你知道呀！”兰儿吃惊地点头，“咋啦？”
莫措笑：“那你就是我妹妹，也是遬濮人了。”
兰儿也笑：“我知道，是王族，我是王女。”
莫措又不笑了：“你不是问过吗？草原上没人喊哥哥姐姐，就喊名字，我们家就这样。”莫措嘴角一动，“我以前就喊你那公子名字，如今，还是这么喊。”她的话冷了下来，“等我喊他冠军侯的时候，那他就不是家人了。”
兰儿的嘴嗫嚅了：“那……那……那不行，我还是喊公子，我不能唤名儿。”
莫措鼓动：“你试试看，看他会如何？”
“我可不敢试，”兰儿仰脸一笑，“不过，我可以挨着姑娘睡觉。”她又开始放心地踢毽子，欢快的鸡毛又飞了起来。
“不怕她把你当成她那呆子？”莫措继续打趣。
“会吗？”兰儿可不懂这些，她抬脚的空隙就转了眼眸问道，眼角余光见毽子要落地，慌忙间，她又盯着毽子忙抬脚，忙的同时，她还问，“姑娘会干啥事？”
莫措嘿嘿地笑：“她想她那呆子，又不能去见见，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一晚上就翻来覆去倒腾！她还眯眼说疯话，死呀活的！弄得我都睡不着。”
兰儿一心两用，她的手在乱动，她的脚也慌慌地乱移，眼看不行，轻轻飞动的毽子终于不再爱她，重重地掉在了脚边地上。毽子苦着脸躺在地上，艳艳的羽毛耷拉了下来。
见兰儿不踢毽子了，莫措将毽子拾了起来。趁莫措弯腰，兰儿腰一弯，她的头就奏到了莫措鼻下，惊奇道：“她说啥？”
莫措笑，她故意兜圈子：“你和她一起睡，自然就知道了。”见兰儿的眼瞪大了，莫措抬手擦了擦嘴角，她说笑：“她一晚上睡不着，不知何时眯了眼，等到凌晨我醒来，她竟然抱着我了！”
“噗嗤！”兰儿笑弯了腰。
莫措喜乐乐地看着兰儿笑，她还往空中抛了抛喜爱的毽子，只见，毽子羽毛一顺，它就飞到空中，抬眼看着，它又稳稳地落在莫措手心，莫措玩得有滋有味。
“哈……我夜里睡得像个死人，什么都不知道！”兰儿捂着肚子笑，她摇手说道，“我……我醒不了，我不怕姑娘，躺在姑娘怀里，我睡得更好呢！”
见廊下热闹，珠儿也出了屋，她听了抿嘴笑：“莫措姑娘就爱打趣姑娘，看看，连兰儿都笑上了。”
不想，莫措收了飞舞的毽子，她叹息一声：“她想他快想疯了……”
终于，莫措的眼看着亮亮的天空，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去了无影无踪之地，她的眼痴痴地看着天上，只见，远方，白白的天边，清晨的冷气在点点聚集，朝晖即将降临，晴好的日头就要跳出，它会将滋润万物的光辉普照饥渴的大地……
兰儿还想问话，却被珠儿拉住了。珠儿悄悄摆摆手，她抬手捂着兰儿耳边悄声说道：“莫措姑娘也在想人呢。”
兰儿一下子就来了劲儿，偷偷的眼看莫措，她急急地问珠儿：“是那韩虏吗？”话一完，她捂嘴道：“哎呀！我喊名字了。”
珠儿捏捏兰儿冻得冰凉的鼻翼，又气又笑道：“就你爱说实在话！”
兰儿伸手就摸有点疼的鼻子，她咕哝：“肯定是……”
“兰儿！兰儿！”赵勇急迫的声音打断了兰儿的话，兰儿和珠儿都看院门口了。莫措的思绪也被打断，她也放眼看大门，只见赵勇探了头。
“哎……”兰儿张口就应了声，一身披风在珠儿眼前一挥，吓得珠儿抬手遮了遮脸。就这会儿功夫，兰儿已经跳下了阶梯。
兰儿一身红下了阶梯，珠儿慌了，她在廊下挥手大喊：“兰儿，小心！”
只见，兰儿偏偏倒倒地滑过地上的冰面，向院门口冲去。
兰儿身后传来莫措爽朗的笑声：“就是去趟侯府，用得着这般猴急？”
“好玩呢！”兰儿的手没空，她一手提裙，一手平衡身子，歪歪斜斜间，她差点倒地，珠儿正担心，兰儿居然回了话。
莫措摇头笑：“小心你那嘴，不要吃坏了！”珠儿也喊：“摔疼了，姑娘会心疼。”
“不会！”兰儿阚阚切切地又回一话，“我不会摔……”
摔字音还在空中，惊恐的珠儿就看到兰儿不顾地溜溜滑，她居然回头说话！结果，脚不稳，兰儿的脚一溜，她一身红衣直直地扑向大门口！
“啊……”
珠儿首先叫了起来，莫措也长大了嘴，热气腾腾的气舞向空中，一圈一圈的飞舞，好像也在笑兰儿的大话。
“噗！”
兰儿重重的身子扑在了赵勇怀里！珠儿和莫措大松一口气儿，珠儿抚胸说话：“兰儿，你慢点行不行？非得摔了才好？”她埋怨：“摔了，你甭想吃好吃的！”
兰儿又回头一笑：“兰儿命好呢！看，兰儿没摔。”她在赵勇怀里得意地笑。
接住了兰儿，赵勇的眼心疼万分，他正准备说说兰儿，可抬眼的他就看到了莫措似笑非笑的脸，抱着兰儿的赵勇尴尬地掉了掉眼色，不好意思的他赶紧松了松手，不过，不放心兰儿，他终究还是扶着兰儿站稳当了。
“看！连哥在等你，快去快回！”怕莫措笑话他和兰儿，赵勇赶紧怂恿道，话毕，他已经拿上了铲子，往手心吐吐唾沫星子，他转移视线，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番，欲将路上的冰面铲铲。
兰儿稳稳当当地站着，说着暖赵勇心口的话：“勇哥哥，你也小心点，别累坏了！”仰着疼爱的脸，兰儿说道：“我去了。”
见赵勇点了头，兰儿又开始溜冰，她那一身红在冰面上左右摇晃，摇得赵勇吼：“你小心点！”
赵勇的眼一直跟着兰儿在跑，看到兰儿坐上了敞篷的马车，他才收了眼，开始弯腰使力挥铲子，好好打整地上渣渣响的冰面。
这里，赵勇挥铲子；那边，兰儿和霍连一起去侯府。
踏雪行步子的马悠闲地走着，马车上，霍连和兰儿挨着坐着。看着兰儿冻红的脸蛋，霍连心疼了：“冷吗？”说着就顺了顺兰儿的披风兜，将兰儿一张红红的脸套在了圆兜下，顺便，他也揪了揪兰儿嫩嫩的脸。
说是揪，其实就是摸了摸兰儿的脸，兰儿干脆仰脸一笑。晃着一双腿儿，裙边也荡着，她甜甜地说话：“连哥哥，不冷。”她说出的话冒着热气，消失在冷冷的空中。
“哞……”旁边一慢吞吞行进的牛居然答了一词，它好像说了兰儿的心里话，兰儿冷得打了一个冷颤。
霍连心疼地笑了：“看看，连这过路的老牛都知道你冷。”
“我们走走吧，热和一点。”霍连脚一动，他就跳了下来，手一伸，他就抱着兰儿下了车。旁边有滋有味踏雪的汤圆一下子就欢喜得跳了起来，差点就扑到兰儿身上。被霍连挥了一手，他“汪，汪，汪”地狂吠，它又蹦又跳地唱着欢迎的歌迎接兰儿下地。
兰儿抬手就抚抚汤圆大头，她哈气说话：“知道你想我陪着，看看，不是下地了？”兰儿的话说得嗲声嗲气的，惹得霍连笑，汤圆更是在兰儿身边打转儿。
笑归笑，俩人继续前行。
冬日的路面有雪也有冰，踏雪的路面基本上都结成了冰，不过，冰面上留下许许多多的车辙印子，冰面碎了，路倒好走点。霍连牵着手，兰儿一跳一蹦地跟着走，汤圆更是昂首前行，他雪白的毛发映着边上的白雪，像极了犬中神贵，引来路人皆侧目。
“看看，那是冠军侯府的白犬”有路人低语。
“那小姑娘是谁？”有人问话。
“是冠军侯府的人，”是男子羡慕的声音，“那姑娘从来就是一身红，最好看。”
……
这路上的话听过来，兰儿可是灿烂地笑了，笑得比地平线下的太阳还娇艳。
“连哥哥，我们今晨吃啥？”兰儿的眼开始眺看远处，估计，转角处有好吃的。
“你想吃甚？”
吞了口水，兰儿的眼直直地看着街道。
果真，转了弯，就看到一摊位，大锅不断地冒着热气腾腾的气，热气被雪风吹过来，兰儿深深地吸了吸，这一口气直直地奔去兰儿腹底，兰儿不断地吞口水了。摸摸肚子，她居然喊霍连：“连哥哥，你肚子叫了吗？”不等霍连说话，她自言自语：“我听到我肚子在咕咕叫，它饿呢！”
霍连笑了：“饿了？昨日，秋大婶不是说给你留甜糕吗？你不吃了？”
“嗯……兰儿想吃，”兰儿的手摸摸唇，她不舍道，“不过，甜糕可以带回院中和姑娘一起吃，这会儿，兰儿想吃……”兰儿空着的手指着脸在冒气的路边大婶，喊道，“那个！”
那大婶已经在笑嘻嘻地招呼霍连和兰儿：“这里坐坐，天可怜见的，这么冷就出来了，来，小哥，还有这位丫头，趁热，吃吃，热和点。”说着，她就用勤劳的抹布抹抹矮桌。
“好，好，好！我们吃了再走。”经不住兰儿如此说话，心软的霍连放了兰儿手，说道。
“喔……吃好吃的了！”兰儿又跳了起来，慌得霍连伸手扶，他就怕兰儿摔地上。
大婶笑了，她问霍连：“你是哥哥吧？”
兰儿笑得更欢，她口一张就得意道：“对，是连哥哥。”
大婶看着傻笑的霍连笑，霍连忙说：“是哥哥。”
兰儿开始数手指头：“我有勇哥哥，有祁哥哥，还有卫二哥哥，还有……”她的鼻孔一朝天，就说道：“我哥哥多了。”
大婶呵呵笑了。
兰儿跪在小榻上，霍连则盘腿而坐。兰儿喊道：“婶子，我们来两碗馄饨。”
“好呢！”大婶脆脆的音响当当地回道。
等着吃馄饨，兰儿的眼上下看霍连，手扶着下颚，她歪了头问：“连哥哥，你喜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