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肉香!”
看到霍连端过来的肉,子瑜的口水几欲滴落下来,卷嘴皮的舌头还“滋啦滋啦”响。
此次西去,三万雄赳赳的将士都是和衣席地而卧,子瑜跟着去病也是如此,出来多日,没有热饮,只有冷水伴干粮。子瑜虽常常皱眉咽食,却只能偷偷的,一点都不敢让去病看见。此刻,坐在帐篷里,闻到扑鼻的肉香味,她能不吞口水吗?
子瑜馋样惹得去病沉了沉眼,说道:“今日,你多吃点,明日,这热的又没了。”
“嗯……”乖乖听话的子瑜应了声,如去病般,她大张了嘴,毫无顾忌地大口吃肉,吃得一嘴的油,去病居然抬袖给她擦了擦。
“身上如何?”大嘴嚼肉的去病问道。
“没……”欲隐瞒的子瑜遮遮掩掩道。
“是吗?”去病翻舌大嚼,说道,“过几日,这行程会加快,你这身子可要挺住。”
“你……不用担心,我能行。”子瑜咬牙说道,她心里在祈福:大神保佑,一定无恙。
“将军!司马到!”
正吃肉,外面,卫二通报一声,破虏进了帐。
“来,破虏,你也吃吃!”去病热情招呼一声。
腿一盘,破虏挨着去病坐了下来,他毫不客气地抓肉吃。
这吃相!看看她自己手中的筷子,子瑜眨了眨眼,咬咬筷子头,低头的她继续吃她的黄豆炖肉。
“我跑了一遍,各校尉一一报了情况,一切皆好,周围,我也放了暗哨,今夜想来安全。”
去病转转眼,吩咐道:“哨多放一轮,让他们再远点,看看合骑侯的人是否靠近。”
“好!”臂上擦擦油,破虏应声,“这没遇到匈奴人,下步打算如何?”
稳稳看破虏,去病说话:“我这三万骑踏境,合骑侯又领着大军过来,如何寻匈奴军?交战多年,匈奴人已经揣摩到了我汉军打法,他也是诱敌深入,让汉军迷途,再各个击破!加之赵信投诚,这汉军军情,匈奴人早知!他前些日子已经袭边,估计,已远避我军锋芒,躲了,要找他们得远去茏城才行。”
“去吗?”破虏故意问。
冷冷一笑,去病蔑视:“我可不怕他诱敌深入!本将军就喜这远去汉地的单挑!单于大军至少十万,战单于,我这三万骑,力量还可当,不输与他!如果,合骑侯的兵一合拢,本将军更不畏单于!”轻视的眼色一飞,头一低,去病脸上有了思虑。
“真去?”不甘心的破虏再问。
心一动,眉一跳,子瑜抬了头,嘟着一嘴肉的她停止了嚼动,一脸的惨白。
“继续等?”不见去病说话,破虏再问,有点焦虑的他还担忧:“他们是不是被敌所阻?”
“你这思路倒和庭上辩论一致!”去病眼里丢了一个不屑,冷冷道,“我俩均出北道,我在前,他在后,相隔百几十里,他会遇到匈奴人?不会!匈奴人已远去,我们也遇不到!况且,他领的是万骑兵,就是遇到匈奴人,他也定胜!”
胜?破虏摇头,将军们人人都如你一般?他腹中在嘀咕。抬眸看去病,破虏看到了坚定,眉头紧拧的他渐渐展了眉。
“这合骑侯已经延了期,按庭上所定,我应该快速回归,以免被绞杀!”嘿嘿一笑,去病冷然道,“这一朝的将军一旦遇到机变之事就缩了胆,个个想着回去早交差。”
“怎办?”破虏继续追问。
“我再等一夜,西去!”
去病的话令子瑜心动,将黄豆送入鼓鼓囊囊的嘴里,咬筷子的她细细听俩人说话。
“这倒和我的估计一致!”放心的破虏放言道,又问:“合骑侯今夜到了,他不去,怎办?”
“他不去?”去病扬眉,音调也高高地一飘,“他不去就回去呀!”
“呵呵呵!”破虏笑了,“他会不会有甚说法?”
“他已经失了期,会有何说法?”去病无所谓道。
“这可不好说?他会不会劝你?”
去病一笑:“我乃主将!他必听我言!”眉一扬,他侃侃道:“可西方匈奴绝对没想到我会再去一趟!”
“我军已去一次,这次,北出多日,再绕个更大的圈子,他们定然想不到!三万骑过去,力量当不同!”破虏摸摸唇,擦了一嘴的油,说道,“不过,旧地再重走,这趁热打铁的做法,全朝也怕只有你敢如此行事!”
去病笑笑,不搭言。
“夫人多吃点!”不等子瑜说话,嘴里嚼着肉,爬起来的破虏往外走了。
“破虏真辛苦!”子瑜叹道。
“这出征的人,人人都辛苦!”去病灌了一碗酒,应道。
嚼嚼肉,子瑜吞吞吐吐问:“我们……我们等谁?谁是合骑侯?”
“这朝廷派了公孙敖配合出击,我这是在等他。”
难得去病给了一解释,子瑜心里熨帖,高兴的她夹了一肉给去病,问道:“是明珠家的人?”
“不是,”瞅瞅子瑜,去病说道,“是舅父的结拜兄长。”
“那,也是亲戚了?”
“算吧!”
囫囵地吞了几大嘴肉,去病站了起来,袖口一拉,嘴就擦了,吩咐一声:“你早点睡,我出去巡巡。”话还在空中,拔腿的他走了。
昏暗的灯下,只剩子瑜一人吃热食。几日没吃到热的,放心的她好好选黄豆细细吃。
吃了一顿热的,饱撑的子瑜出了帐。帐外,星星点点的火烧着香喷喷的肉汤,一股一股的肉香味绕着子瑜鼻头游。息息鼻翼,子瑜也陶醉。
看着星星之火,心情好的子瑜走了走。
有兵士回了头,有人问:“她是将军夫人?”
有人回答:“好像是,白日里,祁侍卫就跟着她,我见了,没离开半步。”
“将军怎带着夫人出塞?”有人笑了。
有人嘘声:“小声,小心将军抽你!”
……
低头看看她的一身窄袖装,子瑜不解,自己一头男子发髻,为何他们都知道了实情?这问题无人解答。子瑜撅了嘴:去病就说,还是女子发式好,干脆,自己还是梳女子头吧!
走走转转,听到了许许多多说她的话,子瑜心里又嘀咕:去病说的还真准,自己无论怎样打扮都脱不了女子身份,唉!他说的有理……想着想着,没兴趣的她欲回去。一转身,迷迷蒙蒙夜色里,她见到了熟悉身影。
只见,霍连站在了她面前。
“唉!我回去了,你也歇歇吧!”子瑜柔声安慰道。这才说歇歇的话,瞬间,疲惫袭来,子瑜觉得她的腿好像重得抬不起来,心里一呆,她腹中吵:不会吧?这才开始就如此倦怠?
“夫人早点歇歇,好好睡一觉,明日就不会这么累了。”霍连仍然心细,仿佛知道子瑜心思般,仔细劝道。
“唉!我是要早点睡,这身上疼呢。”甩甩手臂,看看周围无边际的火,安然放心的子瑜说道,“霍连,我们会去居延。”
霍连装糊涂:“夫人,我们这是出北地,看这架势,不会去居延吧!”再试探一问:“要不,我找公子,派一队人马,我们回去?”
“不!我不会回去,我没问题!不管他去哪里,我都跟着!”子瑜一口就回绝,语气很干脆,没一丝后退的意思。这下子,霍连明白了,摇头的他脸色暗沉如夜色。
“谢谢你,霍连,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为了让霍连放心,回到帐内的子瑜直接就倒在了所谓的地铺床上。
身心倦怠的子瑜,她脑海里全是居延样,无法忘怀。翻腾着激情的她脑中过着又熟悉又久远的景儿……想着想着,子瑜睡了。去病何时过来,几时睡的,她一无所知……
“去病……”嘴上哼哼唧唧喊,子瑜习惯性地摸摸身边,这一摸,她睁了眼。
头上是帐顶,枕边也没人!
大天白日了!心中一惊,他走了?这不见去病的子瑜慌了,一咕噜爬起来,她就冲出了帐。
外面,兵士们都整整齐齐等着,唯有她睡觉的帐还孤零零地立着。瞬间,出帐的子瑜抚了胸,弯腰的她大口喘粗气儿。
帐外,等候多时的霍连走了过来,他提了一罐糊糊给子瑜。
“夫人,快吃点,这吃了说不定就出发了。”
子瑜脸一红,不安道:“我还以为去病走了。”嗫嚅了唇,她歉意道:“我是不是晚了?你着急了?”
“那倒没有,连正准备进来唤夫人,公子已下令大军向西进发,这全军都等着了。”
子瑜紧张了:“西去?”边吞糊糊的她边问话:“合骑侯的兵来了吗?”
霍连摇头,“这,连不知道。”
眼看要出发了,子瑜这糊糊三口并着两口吞,没多久,她就吃完了。吃了一嘴的糊糊,她的唇边仿佛生了胡须般,看得霍连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在子瑜自己抬袖擦了擦,袖口一放,唇边异常干净,她又恢复了她清丽姣好的美颜容。
霍连牵了马,子瑜翻身就上马,一气呵成,动作也流利。慌张看四周,子瑜脸上有了忧,正忧,她看到去病过来了。
放马迎了上去,子瑜急急问:“你不是说有将军配合你吗,怎没看到?”
“哎!这汉军到了大漠就成瞎子,很易迷途!已过规定时日,估计,他们又迷了路!你不用担心,见不到本将军,他自会回去。”
去病才叹息一声说了解释的话,子瑜听得也顺耳。不想,脸色一变,去病冷峻的脸上眼已冷酷,暗暗一喝,他呛白道:“呵!你一妇道人家,如此多话!既然随行就不要问东道西!跟好,不要管这些破事!”还吼了一声:“霍连!看好夫人!”语气霸道得上了天。
“是!”霍连破口应声。
被呛得吞气的子瑜愣眼: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咋又成了陌生人?心不爽的子瑜看去病。
战马上的去病俨然一将军,他又没了昨夜的温柔,在家时的那种调侃更是不见一丝一毫,他镇定深邃的眼根本就不看子瑜,子瑜有了不一样感觉。
马缰绳一提,如一阵风过,纵马的去病跑了。
本来,去病蛮横口气一过来,心里怪怪的子瑜就有了明显的不快,一直被呵护的她很不适应去病霸道口气。此刻,跟着队伍走的子瑜气得不行,青红之色交替变幻,渐渐晕染了她好看的脸。
旁边的霍连赶紧劝道:“公子在军中说话一直就这样,对夫人说话还算客气的。今日,公子肩负上万人命运,心中思虑事情太多,请夫人不要计较。”
气哼哼的子瑜看周围,她身边的马儿都在“哼哧哼哧”跑,抬眸一望,首尾一瞧,看不到边际的骑兵队伍井然而行。
咽咽唾沫水儿,子瑜抚胸顺气儿。深深吐口气,子瑜腹中也宽了宽心:他担负这么多人的生死,还牵扯大汉荣辱,不霸道,能行吗?你就忍忍吧!谁叫你要跟着?
马儿“嘚嘚”行,子瑜的气也跟着耳边的风儿跑了,忍气吞声的她好好跟着大军走。
这里,子瑜在习脾气;那边,仆多放马跑了过来,他问高不识:“你看到没有,将军不等合骑侯,这往西去了。”
急急行马,不识呛仆多:“难道,你不认识将军了?”
“老子有准备!”仆多环眼一瞪,喝道,“老子心里痒痒,就想和你说说话。”
“说甚?”高不识没好气道,“这一军再西去,结果如何都不知?你还有心痒痒?”
“哎!不识,你咋也忧天悯地的了?”仆多怪眼横不识,“这就是脑袋搬家,也不用如此愁眉!”
不识笑道:“老子什么时候愁眉了?”
仆多笑了:“好,好,好!不愁眉!”递个怪异眼色过来,他问道:“不识,你注意了吗?这将军身边换了人?”
“不管你的弩队了?”眯眼的高不识睁了眼,问道。
“老子的弩队好得很,没甚担忧。”仆多微眯了眼,意犹未尽地说道,“我看将军今次不对,卫二又干了老本行,霍祁居然也不见了,护将军的全是破虏那边的人,咋啦?”
瞧瞧仆多,不识正了正马上的身躯,“老子想眯眯眼,你倒精神好,关心将军!”
“你就不想知道?”瞅瞅不识,仆多有滋有味地问道。
“你知道些甚?你就说说,免得我猜!”
大嘴一咧,仆多笑:“我跑马过来,就细细辨了辨,知道吗?”见不识转头看他,仆多咧嘴笑,眼色甚是神秘,“霍祁在中路,他护着一女子?”
“女子?”不识来了兴致,“夫人?”
“我瞧了,应该是吧!”仔细回味的仆多探究道,“霍祁在,霍连也跟着,不是将军夫人,会是谁?你说呢?”
“你没问问霍祁?”
“霍祁看着老子就扯了一笑,这难道还用问?”
“呵,呵,呵!”不识扯着一破喉咙笑了,“将军好兴致,带着夫人出征!”
仆多也笑:“这将军倒像咱匈奴王爷,喜美人,带着夫人出行!”
“唉!这可不好,这陛下,还有大将军知道了,将军不被处罚?”
“管这些干甚?”仆多笑道,“这将军带着夫人出征,这将军必然死战,力战!这次可有大战应了!”
“他不带着夫人,就没大战了?”不识再哼哼,不屑道。
“这将军胆子还真大!这女子成了匈奴人,她咒将军,将军还娶了她!这会儿,将军还带着从军!哼哼哼!将军这胆色够单于喝一壶!”仆多也哼哼,干脆还吼:“他肯定不是将军对手!”
不识脸色一暗,他有了忧:“这将军胆大,可这女子从军,她受的了吗?”
“唉!这就看霍连,还有霍祁的本事了!”爱逗的仆多也一本正经地叹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