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街上马蹄“嘚,嘚”响,声音虽小,可在寂静的夜里,声声都击打着大街上每个人的耳朵。
火把照了过去,众人的眼眸跟着声音而动。
只见,月光下,黑暗的远处,一匹马伴着一辆摇晃的马车从街头缓步过来。
马车棚顶翘檐角上挂的迎风灯不停地在风中摇晃,仿似要跌落般一直颤抖不止,晃在空中更像鬼眼在乱动。
跟着的官差都凝目而视,均想知道是谁居然在如此夜下还大胆走动。
此时,马车里的琴姑、珠儿和兰儿正一声一声地数着静谧夜下一直就很清晰的车轱辘声前行。
珠儿一边哭泣一边回想早间的事:
自己今夜本要陪着姑娘去奏乐间,可姑娘坚决不许。
看着姑娘穿了大红草原稠服,梳了自己从未见过的草原小辫,用玉儿大婚留下的梳妆盒,描了眉,抹了胭脂,自己不安的心就直跳。
姑娘白日听了噩耗,本就大病卧床,熬的药一口都没喝,自己一直哭泣担心,不想,到了傍晚,姑娘硬是起了床,还呆坐院中望月很久,之后才进屋收拾准备。
姑娘走的时候,她的眼神也很怪异,还吩咐自己明日去魏府看玉儿。
这是为何?自己不懂。自己只知道自己猛跳的心更是狂跳,在院中就一直不安。哭泣的兰儿更是脚不离身地跟着自己,自己不知该怎办。
后来,听说姑娘在大堂咒冠军侯,自己恐惧,姑娘在干傻事!可自己无力阻止,自己只有抱着惶惶不安的兰儿大哭,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珠儿姐姐,那冠军侯会杀了姑娘……还有我们吗?”兰儿抬着泪花花的脸,打破了一马棚子的寒意,可怜巴巴地问道。
“不知道。”珠儿收回了心思,摇头回答。
用手揩了揩泪,珠儿一脸坚毅,毫不犹豫地说道:“反正,姑娘死,他就是不杀我,我也死!”
“我也跟你去……”兰儿哭泣。
棚内很暗,根本不见人脸。
外面的月光,还有幽暗的灯光从一摇一晃的窗帘子透光进来,每个人都是黑黑的一个影子呆着,仿似进了冰窖般,风过处,人人冷得不时打个冷颤。
珠儿估计兰儿脸上全是泪水,她抱住了兰儿。
珠儿的心虽坚定,可也苦涩,她留恋的心很不舍兰儿会跟了去。
自己即将消失在这冷寒的长安夜空中,珠儿心道,有何留恋?她伸手就抹了兰儿的泪水,也抹了她自己脸上的泪珠子。
“那不一定。”空中传来了琴姑的声音,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琴姑终于开了腔。
珠儿的手停了,兰儿也转了眼眸,俩人都看向黑黑的琴姑。
自从上了冠军侯府的大马车,琴姑就没说话。她听着珠儿和兰儿的哭声,一直就在想问题:
为何冠军侯府的人用了“请”字。
明明,冠军侯抢走了姑娘,姑娘肯定被辱,自己也罪责难逃,肯定被罚,可侯府来人却躬身作揖,请自己过府去。
琴姑想不通,她心中一犹豫,冲口就说出了此话。
珠儿抬着泪眼不信地望着黑黝黝的琴姑,兰儿的手摸着珠儿就没松过。
琴姑又望空不语了,珠儿不再期待,她等着去死,她也不想说话,棚内又静了下来。
“吁——”马车夫的声气儿一晃过来,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冠军侯府到了?珠儿伸出了脑袋,她一眼就看到了火把下的大门口,一大群人都站着。她的心定了定,更是做好了准备。
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下,马车终于停稳当了。
只见,惨淡的夜灯下,三位女子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朝府门口走了过来。
看到如此多的男子都望着自己,兰儿紧紧贴着珠儿前行,手更是拉着珠儿不松手。
琴姑也从未见过此等阵势,明晃晃的火把晃着她的心,她的心紧紧的,根本无法细辫门口是何人,她慌了起来,伸手也摸住了珠儿。
三人互相搀扶着,缩着身子跟在已下马的霍连身后,快步走向门前。
看见去病正站在大门口,霍连回了话:“禀公子,坊间琴姑,还有服侍石姑娘的珠儿、兰儿都来了。”
知道冠军侯在此,琴姑抬眼望了过去。
夜灯下站着的冠军侯,模模糊糊的魁伟身材在恍恍惚惚的火光下来回变着身。
看着这变化的黑影,琴姑打了一个冷颤,珠儿却恨恨地看了一眼,兰儿根本不敢看,紧握着珠儿手不放。
“请她们进去。”去病发了话,也让了道。
三人慌忙低着头依序进门。
琴姑更是不懂了:他用了“请”字。
“这不是坊间琴姑吗,她来干何事?”
琴姑心中一沉,这不是张大人吗,他来捉拿石岩子?
琴姑的心颤颤的,她回了头,望了望同样模糊的张汤。
她才还犹豫的心现在又恐惧起来,但她的脚还是急急地碎步向前,继续往里面走。
“这石姑娘病重,我请她们来问问,张大人如没其他事,就请回吧!”
见坊间之人已到,去病向张汤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就欲转身进府。
“石姑娘病重?她才高声辱骂冠军侯,就已经病了?能否容在下进府看看?”张汤紧追不舍地说了话。
听到病重,张汤就怀疑石姑娘已被辱没,他既担心,又不信。
“张大人不信?认为在下用了私刑?”去病傲气一语。
“不是不信,只是罪犯在府上出事,我等担待不起!”
张汤是出了名的执法之人,他也句句紧逼,毫不示弱。
去病心中挂着子瑜,没心思跟张汤耗着,他根本就不怕张汤执法,就朗声道:“好,你随我进府!”
一贯六亲不认,铁面执法的张汤忖度了一下,就吩咐众人门外等候,他一人跟着去病进府。
里边,琴姑的心可是一直不安定。
寒夜里,听到张汤一贯冷酷的声音,越往里走,琴姑的心就越慌:
这石岩子究竟如何?这冠军侯为何请自己?
进到一个庭院中,错落有致的树木黑魆魆的,在月色下全都静默无语,廊下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显见,府中之人没有安歇。
眼前,高大的大屋豁然入目,敞开的大门内,明亮的灯火像针线般直直地透光到了室外。
琴姑继续疑惑:
石岩子在这里?在大屋内?看这步程,这像前院,难道是书房?这冠军侯要审自己?
琴姑越来越猜不出究竟来了。
跟着来人,她进了大门。
室内,多盏烛灯亮着,白亮亮地照着。
琴姑抬眼看了看,室内装饰精致,各色罐子、漆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迎面处,书简一大墙,她暗暗点头,是书房。
才看见一副盔甲,琴姑一眼就瞄见华丽幔帐后的床榻上,有人躺着,一床大花锦缎被子正盖在长长的身上。
难道是石岩子?
来人伸了手,琴姑疑惑地走进了书房中的卧榻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