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着慕容昭已落了座,略一思量,卫笙找了个稍远的凳子做了下来。
前世她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拒绝了做公主伴读这件事,再加上不久之后的,她与慕容瑾越来越近……想到这,卫笙心中又是一叹,稍稍抬头将心思放在了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仔细想想,她与太子真正直面相处其实并不多,但给她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朝中人都说太子身子太弱,即便如今占着这储君之位,在皇位上能呆几年也难说。但她却知晓,眼前人瞧着身子单薄,仿佛风一吹人就受不住的样子,藏了一颗怎样洞察敏锐的心。
前世里好几次交锋都险些被这人不着痕迹的谋划要了命去。
但这江山,究其原因还是自己亏欠他的。
卫笙想起前世自己接到探子找到遗诏的消息,那张被她烧掉的那遗诏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慕容昭三字,
她还记得慕容瑾将要登基的那几天,她去天牢送他最后一程。穿着裘衣锦服她尚觉得有寒意透进来,那个衣衫褴褛被吊在刑架上的人却因着受刑出了一身冷汗。
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那人透过火光看向自己:“以江山做赌注,赌者必有输,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那人笑容肆意,漆黑的眸子竟透出了些许妖异,“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凉薄的声音掺着嗤笑,“卫笙,孤等不及要看你的下场了。”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话竟在几天后一语成谶。
“郡主为何一直瞧着孤?可是孤有何失仪的地方?”慕容昭坐在侧塌上摆弄着木桌上的棋盘,抬头瞧了一眼卫笙,清冷启唇。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清冷声音令卫笙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但随后边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朱唇微启:“与殿下毫无关系,只是臣女一直身处后宅之中,从未见过如殿下这般皎若秋月之人,一时有些失态,还望殿下恕罪。”
慕容昭抬眼瞧着她许久,似是非笑:“郡主倒是大胆。”
“殿下面前自是不敢放肆的,”卫笙缓缓道,“皆因臣女相信殿下将来终将是那一代明君,可知殿下定然不会因为臣女的肺腑之言而怪罪下来的。
若说长宁郡主做章宁公主伴读一事不过是长平侯暗中表态,那么卫笙这一番话便是在对他表忠心了。慕容昭意味深长道:“若身旁之人皆非忠臣,即便是那明君,怕也是容忍不得罢。”
卫笙跪在地上:“虽为女子,但臣女愿效仿魏征,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昭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瞧着那看着跪在地上,背脊却依然挺得笔直的女子,良久,弯起了唇角伸手将卫笙虚扶了起来。
“长宁郡主如此信任孤,孤自当以国士报之,”慕容昭瞧着卫笙,纤长的睫毛在他眸底沉下一片暗影,声音却轻柔低缓,“只是郡主可莫要负了孤的期望。”
卫笙抬眼对上慕容昭的视线,她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郑重道:“殿下以国士待我,臣女自当以国士报之。”
言罢,慕容昭素来清冷的神色和缓下来:“听郡主方才的一番话,孤便能心安了,只希望郡主日后也能记得今日所言,莫要日后……”
话及此,却是未继续说下去,卫笙稍稍垂了眼,低身行了一礼,低声应道:“臣女明白。”
“时候不早了,孤也到了该去国子监的时候了。”慕容昭站起身,“这会儿估计章宁也该过来了,郡主就在此等候片刻罢。”
卫笙福了福身:“恭送殿下。”
二月过后,天方渐渐暖了起来,转眼间花朝节这一天便到了,宫中规定官家贵胄未时入宫,因着节日,今日卫笙不用去宫里陪着章宁读书,好不容易能多休息会儿,府上的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已经一个早上了,弄得卫笙有些眼烦心乱。
用过午饭,卫笙小憩了片刻便被秋蝉从床上叫了起来,风风火火地被按在了梳妆台前梳理打扮。
卫笙看着镜中的人儿又是半晌,忆起了前世及笄时,自己就坐在镜前,然后便等来了和慕容瑾赐婚的圣旨,当时的喜悦有多大,后来的痛苦就有多大。
在大门口等了约半柱香,终于等来了陆氏和秦沐瑶。
秦沐瑶一身鹅黄袍裙,披妃色裘衣,白色的雪景里衬的她更加明丽动人。走近了,便带着明艳笑容同卫笙点头招呼。
“妹妹来得可早。”
卫笙微微笑,不置可否。
一行三人一辆马车,丫鬟都跟在马车旁,车上陆氏又再三叮嘱了些前言,万事谨言慎行,当让则让,当避则避。
这一路跌跌撞撞,皇宫也就到了。适时在马车上卫笙便发现前头已经停了数辆马车,看来这宴会比自己想象的要盛大岑多。
耳边不时传来世家小姐的惊呼感叹,许是宫中美景又吸引了谁的目光。
进了宫,果然不出卫笙所料已经熙熙攘攘来了不少人,个个都面上带笑,年纪相仿的小姐们都聚在一起打趣玩笑,这样的场景前世嫁给慕容瑾前卫笙可是很少见到。
众人已经按位次落了座,卫笙在位子上不发一言,突然感到上方有道视线注视着自己,恍一抬头,还未看清是谁,卫笙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另一道身影上。
慕容瑾正绕过宫女丫鬟们回自己的座位上落座,正是少年翩翩时,相貌又俊朗非常,引得其间丫鬟小姐们纷纷侧目。
正是前世慕容瑾与自己初遇的样子,少年英姿飒爽,气宇非凡,剑眉星目,任哪个女儿家看了都要娇羞三分。
前世在猎场与慕容瑾的初遇,卫笙曾以为那是命中注定。最后才明白那不过是他的刻意安排,前世温柔若水的双眸,对自己伸出的那双手,现在都化作了泡影。
赴宴之前卫笙曾想过,若真的碰到了慕容瑾,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本以为自己能克制住,但真正见到那人,恨意就止不住的要从心底涌出来,袖中的手一点点的握成了紧紧的拳头。
“皇后娘娘驾到!”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卫笙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