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询问完了尚子媚几个问题之后，顾倾城没有失言，直接放了她离开。
就连她手下的那些人，顾倾城也没怎么为难，也让她一并带走。
站在船头，看着“沙河帮”的几艘破船做鸟兽散的样子，柳如烟就忍不住发声道：“您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顾倾城回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当然是要放的，不然呢？总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吧？”
“可是……”柳如烟似乎还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顾倾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那尚子媚是个聪明人。现在压在她头上的那座大山垮了，正给了她一个重新整合的机会。相比找我们的麻烦，她现在更迫切的是在想这件事吧？”
柳如烟虽然在这种人性的揣摩方面比不上顾倾城，但是她冰雪聪明，只听他稍微一点拨，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默默点了点头，柳如烟就似乎想起了另一件事，款款说道：“妾身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要请教您呢！”
顾倾城伸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柳如烟回身扫了一眼后方远远站开、哆嗦不已的船老大，侧着头道：“妾身想知道，为什么您对一个区区钱塘县如此重视呢？”
听了柳如烟的这个问题，顾倾城就是一乐。
他当然知道自己女人的言下之意，她这是在好奇，自己既然内心深处已经十分不满，为什么不直接一纸诏令下来，将钱塘县的官员自上而下通通撤掉呢？
目光转向前方风波渐起的江面，顾倾城就淡淡开声道：“如烟，不是我不想撤换这钱塘县的官员，而是不得不暂时按捺下心中的这股冲动。”
“这一路行来，沿途的状况，想必你也看到了。钱塘县的这些官员纵使有万般不好，但是他们在稳定人心方面，做的还是很出色的。能够在水患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将一个小小的县城维持成这样，说明这钱塘县令、县丞等人，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顾倾城又接着说道：“另外一点就是，我大吴现如今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了。尤其是被我所了解的人才，更没有几个。因此，我也只能尽量多找一点这些官员的优点，来说服自己暂时只对他们略施惩戒咯……”
顾倾城这么一解释，柳如烟就全都明白了。
她轻轻颔首，叹了口气道：“您的难处，实在不是寻常百姓所能想象的！那……您想要怎么惩戒这钱塘县一干人等呢？”
“暂时还没想好！”顾倾城实话实说道，“等赵一铭手下的人探听清楚了情况，再作打算吧！”
柳如烟“嗯”了一声，不再进行这个话题了。
确实，今日顾倾城出行之前说的很清楚，今天来之江上游一趟，主要是考察水患情况的。
至于那钱塘县几个官员的处理情况，等有了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定夺也不晚。
温柔的扫视的一眼正凝目眺望远方的顾倾城，柳如烟心中就暗暗喟叹不已：“可惜，自己对治理水患知之甚少，没办法帮到皇上……”
“船家，请问一下，前面还有多少里才能到临安城郊？”顾倾城突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柳如烟的思绪。
“大概，还有三四里地，就能到临安城南了。那边正好有歇脚的地方，也有一条通往城里的官路，公子您是要上岸了吗？”船家畏畏缩缩的询问道。
“先不上岸了！”顾倾城回身对船家摆了摆手，为他释疑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钱塘县、临安府之间，有没有开一个泄洪口的可能。”
“泄洪口！？”听了顾倾城这话，柳如烟就是一脸诧异。
“没错！就是泄洪口！”顾倾城轻轻点了点头道，“一路逆流而上数个时辰，我大概观察了一下。这钱塘县至临安府这一段水路，几乎没有什么支流。这对缓解水患来说，就显得十分艰难。”
“如果能够在这两地之间，开凿出一两条支流的话。一来，可以明显缓解下游水患的压力，再一个，也可以给两地之间没有河流、湖泊的地方，弄出一条灌溉庄稼的小河，可谓两全其美！”
顾倾城这话说出来之后，柳如烟和身后的兰儿、沁儿就都是面面相觑。
以她们对自然科学的理解，短时间内很难接受顾倾城的理论。
过了好半晌，柳如烟才缓缓开声道：“您的这个想法……当真是天马行空。”
顾倾城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天马行空，而是想要永久性解决这之江一带的水患的话，就必须要用这个法子。”
可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顾倾城就勉强对柳如烟笑了笑道：“当然了，这事儿肯定要让东海巡抚和工部的人一起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才能有最终的定论。”
听了这话，柳如烟就轻盈一笑道：“您的法子，一定是最管用的！”
顾倾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自己皇贵妃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临安城郊区的一处宅子内，刚刚脱得性命的尚子媚是心有余悸。
大大喘了几口气，她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六子和其他手下身上。
注意到她的目光，六子就连忙恭敬的开声道：“尚姐，黑牛他们几个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他们即刻去总舵那边打探情况，完了立刻赶回来。相信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到咱们这处分舵吧！”
“嗯，做得不错！”尚子媚轻轻颔首，下意识的去拿茶杯。
捧起了茶杯抿了口茶，尚子媚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六子，让兄弟们下去先歇会儿，等黑牛他们回来再叫大家集合！”
六子闻言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将手下人驱散了。
看看没有了旁人，六子就小心翼翼的凑到尚子媚的身边，低声询问道：“尚姐，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么算了？”
尚子媚听了这话，眼神就是一凝：“不算了，难道还要报复人家不成？我说六子，你平日还是有几分眼力见识的，怎么今天这情况，你还没看明白？那少年公子哥儿，是咱们沙河帮惹得起的吗？”
六子闻言，就讪讪道：“尚姐，我也知道，那后生肯定是大有来头。可您想过没有，这要是帮主真如那少年所言，死在了他两个婢女的手下，那咱们要是不做个样子，给帮主报仇的话，对下面人肯定是没法子交代啊！”
六子这话说出口之后，尚子媚就颇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毫无疑问，这六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将自己看成了未来的帮主，在帮着自己打算了。
有这样一个能办事儿，还忠心耿耿的下属，尚子媚很是满意。
她轻轻点了点头，开声道：“给帮主报仇这件事情，六子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打算。待会儿，等黑牛他们回来之后，你给我去办一件重要的私事儿。这件事情办好之后，咱们再作打算！”
六子闻言，脸上就露出大喜之色。
很显然，副帮主能指使自己办私事儿，那就说明自己是她的心腹了。
以副帮主在帮里一直以来的人望，徐帮主真要是有了什么不测，她几乎是下一任帮主的不二人选。
能够成为她的心腹，自己未来在帮里肯定是顺风顺水不用说了。
……
不大会儿，前去总舵打探的黑牛等人就一脸惊惶的赶了回来。
看到他们脸上这副后怕的神情，尚子媚就知道，那俊俏少年说的话，怕是真的了。
果不其然，黑牛见了尚子媚之后，很快将情况一五一十的道来。
他喘着气道：“尚姐，大事不好了，徐帮主真的被人害了。总舵的兄弟们散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人在给帮主他老人家守灵呢！”
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听了这黑牛的话之后，尚子媚的脸色还是为之一变。
说起来，帮主徐天峰的武功修为，在整个临安城一带的路面上都是很有些名头的。
他竟然就这样在总舵里，被人家两个婢女单枪匹马的给挑了，说出去怕是没什么人相信。
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尚子媚这才缓缓开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慌也没有用。当务之急，咱们还是要想想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
“是是是，尚姐说的有道理！现在帮主去了，我们兄弟们，当然为您马首是瞻。”黑牛连连点头道。
尚子媚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大家发号施令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总舵那边给帮主把身后事处理干净。”
听了这话，下面人就有些不安。
黑牛有些忐忑的开声道：“尚姐，现在回去的话，万一那船上的少年再使人前来可怎么办？连帮主都不是他手下的对手，咱们这些人肯定是白给啊！”
尚子媚闻言，就皱起眉头道：“黑牛，你这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咱们从大船上下来之前，那公子就已经有言在先。只要我们不再行那宵小之事，他是不会再让人找我们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