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清宫殿前，顾倾城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楚还真，目光就似乎定住了。
刚刚他在抚琴的时候，脑海中一直浮现着眼前这个女子的身影。
谁曾想，下一刻，对方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实在让顾倾城有些激动。
在他身侧站着柳如烟，此时也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知道对方就是那个和陛下朝夕相处了五年的女子。
对于顾倾城和楚还真这五年时间的相处经历，兰儿、沁儿虽然没有在柳如烟面前怎么提及。
但是以柳如烟的聪敏，她还是能猜出来一二的。
毕竟，陛下的个人魅力就放在那儿，无论他是女儿身，亦或是男儿身，都是足以动人心魄的。
眼前这位楚小姐和他耳鬓厮磨了五年，就算她之前不知道陛下的底细，也一定会对其有种异样的感觉。
现在得知了事实真相之后，对方心旌动摇并不难预料。
而从刚刚陛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来看，柳如烟就知道，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如果真的想那么做的话，绝对会是自己一个强劲的对手。
和柳如烟一样，楚还真对她同样很忌惮。
当然了，她的这个忌惮，主要是针对柳如烟“恨天教”圣女的身份。
“姑娘就是‘恨天教’那位圣女柳如烟吧？”目光从顾倾城身上挪动到柳如烟的身上，楚还真一字一句的说道。
“姐姐猜的没错，正是小妹！”柳如烟轻盈一笑道。
“有你这样一个高手在他的身边守护者，想来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他了。这很好！”
楚还真轻轻颔首，目光重新转向顾倾城：“倾城……陛下，还真今日前来，只是想见你一面，和你单独说两句话。现在心愿已经达成，在留下来也是徒增烦恼。你……保重吧！”
顾倾城本来对楚还真和自己的心灵相通，还有些窃喜来着。
此时见她刚刚来了就要离去，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还真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吗？”顾倾城微一迟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嗯~”
看了一眼顾倾城脸上的真切之色，楚还真的心里就是一柔。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低声说道：“陛下，以你的聪慧，还真此行来吴国的目的，想来你是能猜到的。今日一见，只为一叙你我五年的同窗之宜。至于再相见时，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景象，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楚还真这话一说出口，顾倾城就立刻醒悟过来。
他定了定神，轻轻挪动步子，就要走向楚还真身边。
柳如烟见状，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陛下~~”
顾倾城没有说话，只是在柳如烟的纤纤素手上温柔的拍了拍，以示安慰。
楚还真嘴上说是要离开，但是脚步却一直没有动过。
她凝视着渐渐行近的那个人，看着他恢复男子装扮的俊秀面庞，心中就是一阵喟叹。
眼前这个人，竟然以男扮女装的身份，和自己相处了五年，都没露出破绽。
仅此一点，楚还真就对顾倾城佩服得无以复加。
更为重要的是，对方这无可挑剔的容貌，似乎无论是着男装，还是化为女装，都能让人情不自禁为之倾倒。
论美貌，楚还真自己的师父楚云秀，小师叔沈珏华，那都是世间角色，绝不会差于眼前这个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让楚还真印象深刻的，却还是顾倾城身着女装时候的打扮。
就在楚还真心情起伏不定的时候，顾倾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似乎压根儿没有考虑过对方是敌对国家的高手，直接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柔荑。
“还真姐姐，谢谢你眼下这时节，还能来给我提一声醒！不管之后你我是否要站在对立面，至少在今天，我们还是同窗……挚友！”
“只是挚友吗？”听了这话，楚还真心中就是一酸。
从师父那儿得到了顾倾城登基为王的讯息之后，楚还真就一直在想，当初如果他早一点对自己坦白男扮女装的事情，自己会怎么做？
会和“恨天教”的那位圣女一般，投入他的怀抱，成为他的女人吗？
“云秀阁”少阁主，和吴国皇妃之间，自己会决绝的选择师父这一边吗？
这个问题在楚还真脑海中盘旋了许久，都没有一个最终的答案。
正是为此，她心中才更为惊讶。
明明师父对自己有再造之恩，倾注了无数的心血，让自己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在面对顾倾城的时候，自己竟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已经足以证明，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了。
是的，假如说之前同窗五年的时候，楚还真对顾倾城还只有姐妹之情的话。
那么在得知了对方真正的身份之后，那一份深沉的姐妹之情，早就化为了男女之情。
这种变化，是自然而然，不已楚还真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她打坐修行的时候，脑海中几乎都是顾倾城明眸善睐的样子。
今日她拼着被人察觉的危险，也要来吴国这深宫探上一探，就是想要还自己心中的一个愿望——看一看顾倾城现在的样子。
此时，故人就在眼前，楚还真的心中实在有太多的惆怅与碍难了。
对楚还真的心理波动，顾倾城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其实，他对这个五年的同窗，又岂止是“同窗之谊”。
只是，吴国和楚国之间的仇怨，实在根深蒂固。
顾倾城没有办法因为一己之私，就将这段仇怨给抛在一边。
当然了，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对楚还真求肯些什么。
至于楚还真的选择，顾倾城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怼。
“既然无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顾倾城心中暗暗念道。
拉着楚还真的手，感觉着对方手掌心的冰冷，顾倾城就轻轻叹了口气。
“还真，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会强行留下你，你走吧。”顾倾城轻轻开声道。
楚还真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男子忧伤的眼神，心中没由来就是一疼。
顾倾城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
“倾城……陛下，还真告辞！”楚还真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就在楚还真转身将要离去的时候，顾倾城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出言道：“等一等！”
楚还真身子一颤，慢慢转过了身子。
顾倾城强颜欢笑道：“刚刚抚琴之时，心有所感，却不想故人来见。既然还真你来了，不妨让我再为你弹奏一曲。”
楚还真没想到顾倾城会说出这话，刚要拒绝之时，就想到了二人在太平书院离别时的那个夜晚。
想到当初顾倾城和自己手把手抚琴时候的旖旎，楚还真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兰儿、沁儿早将瑶琴从房中拿出来，柳如烟亲自调试好之后，款款对顾倾城微微一福，请他坐于琴前。
而楚还真，虽然没有靠近半步，却也没有离开。
她默默站在三丈之外，目光一直没有从顾倾城的身上离开过。
“仙翁~~”的声音缓缓响起，顾倾城也开始拨弄起了琴弦。
虽然久未弄琴，但是小时候的底子毕竟还在，加之刚刚那一首《琴师》的弹奏，也让顾倾城重新找到了感觉，他此刻再抚琴的时候，就显得游刃有余了。
目光在楚还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顾倾城也渐渐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之中。
他没有选择世间的几首名曲，而是选择了自己前世的一首曲子——《故人叹》。
当琴弦拨弄下去的那一刻，悠扬的声音就轻轻响起。
而顾倾城，则同时开口轻声吟唱起来。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丹心照明月。遥望城外，兵器相见，浮生又一劫。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不问也不怨。”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原来不需要用战事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君萧萧，拔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