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竟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
她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使一个人扭曲到这种程度,不惜向自己的亲生手足下手?
她甚至卑微地想:羽峻觊觎皇位,为什么就一定要羽峤去死呢?他做他的皇帝,让羽峤继续做大将军不好吗?
被囚在后宫的日子里,她几度想要自杀,却因看守极严,总是功败垂成。
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羽峻亲自来看她。
那时她被囚日久,变得畏光、敏感,一点点动静都会将她吓得不轻。
羽峻挥手屏退了看守的宫人。
然后,在她歇斯底里的反抗捶打中,强行进入了她。
雪照夜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撑下去了。
从前她还可以靠回忆羽峤来麻痹自己,但在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回望从前。
每念一分,便是心头一刀。
但当她再次想要自杀时,却察觉自己已有了身孕!
羽峻侵犯她不过是几日之前的事,这个孩子一定是羽峤的!
一旦发现自己成了母亲,雪照夜便陡然间坚强起来。
自己可以随时去死,但孩子是无辜的。
何况这是羽峤的孩子,是羽峤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牵系了。
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她变得安静,不再对宫女送来的饭菜不屑一顾,不再每一顿都需要宫女强行喂食。
羽峻很快就得知了她的异常,随后也发现了她有孕的事实。
狂怒之下他失了理智,再次将有所顾忌不敢强烈反抗的雪照夜按倒在床。
很多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一旦开了头,好像也就没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总之羽峻自那之后,隔三岔五就要来“看”她。
雪照夜生不如死,却因着孩子的缘故,只得咬牙忍耐。
直到有一天,她惊恐地听到羽峻对她宣布,自己将要迎娶她作为皇后,而这个孩子将永远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雪照夜决定逃跑。
但她已被禁锢灵力,自保尚且困难,如何逃跑?
迷茫之际,有人暗中传递消息,在她的饭菜中动了手脚,令她恢复了部分灵力。
那人又设法与她定下计策,瞒天过海骗过宫女,冒险将她从宫中偷了出来。
狼狈不堪地逃离宫廷,雪照夜这才发现,救她出来的是羽崇!
原来在兄弟三人当中,羽崇最是鲁莽冲动,结果被羽峻所利用,给羽峤传递了虚假军情!
正因为军情是由羽崇所传,一向谨慎的羽峤才毫无戒备地相信了!
当羽峤身亡、羽峻夺位之后,羽崇才发现自己已经铸下大错,暴怒之下,冲动地去找羽峻决斗,却被羽峻身边的忠实护卫——现时的镇国将军边皓光打成重伤。
尽管已经休养了两个月,但边皓光身为阐国第一高手,实力过于强悍,羽崇的身体仍是很虚弱。
他们很快就被追兵赶上了。
关键时刻,羽崇牺牲自己,一记“步月流风”将雪照夜送出百里之外。
雪照夜朝着羽崇的方向拜了几拜,擦干眼泪,踏上了逃亡之路。
不知吃了多少苦,浑浑噩噩中走了多少路,幸而遇到出门历练的沐庭。
“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月惊鸿轻声叹息。
沐弦歌闭了闭眼。
是的。
原来父亲自始至终与母亲都是君子之交,秋毫无犯。
原来他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他却毫无保留地给了她家人的温暖。
原来父亲对韦松月也曾是有爱的,沐俊和沐青的存在,是他们曾经温馨的证明。
可惜,这一切都毁于韦松月的偏执、愚蠢。
父亲为什么要将母亲藏起来,她是理解的。
毕竟母亲的身份过于敏感,而沐氏在幽国亦是地位微妙。
何况当时的国主姬驭天更加不是好惹的。
倘若一个不小心,一顶“里通外国”的大帽子压下来,沐氏将面临灭顶之灾!
当日韦氏若不是过于冲动,哪怕肯听沐庭一句解释,事情也不至于演变到如此地步。
至于阐国现国主羽峻……
沐弦歌轻启朱唇,只送了四字评价予他:“禽兽不如!”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羽国主没有任何好感,原来是血脉相连,下意识地厌恶。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她抬头看着月惊鸿,“重点应该是,宗茂勋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里,给我带来这种消息?”
恨意是很容易被利用的。
尤其是关乎血脉亲情,很容易使人失了判断,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就如当时的羽崇一般。
月惊鸿先是赞赏地点点头: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维,他的小弦歌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随后便向她笑道:“事情发生在朕的皇宫,朕还不至于无能到需要你来操心的地步。”
沐弦歌:……不是,这儿好像在皇宫外面吧。
月惊鸿霸气宣布:“从现在起,它就是皇宫的一部分了。”
行吧,你是国主你说了算。
国主大婚的第二步,是册立之礼。
与大征相比,册立的礼节就更加严肃严谨严格了。
因为它与最后一步的奉迎一样,需要国主亲至。
册立的地点一般来说都固定在紫宸殿左侧的安清殿中。
这安清殿因平日里总是作为祭祀及各类礼仪之用,远远看上去就自行散发一种圣洁出尘的气质。
荆楚正在清点人头,准备带人过去布置。
正殿紫宸殿却传来谕令,命他停止一切活动,往紫宸殿听旨。
荆楚一头雾水,但还是先叫停了宫仆的动作,顶着满脑袋问号去了正殿。
殿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老太宰倪玉书和雷打不动的大将军明书易了。
月惊鸿照例懒懒散散地斜倚在龙座上,见他进来,只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国师大人大惊失色。
他说的是:“把册立的地点改为紫宸殿。”
荆楚怀疑自己幻听了。
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敢在月惊鸿脸上过多停留,只得很快转到太宰倪玉书身上。
老太宰低头研究自己的靴尖,研究得兴致勃勃。
又转到明书易身上。
明大将军两眼直视殿外,目光炯炯,全神贯注。
国师他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