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弦歌看见秦国公修茂竹的时候,他正吭哧吭哧地拿个圆盘不停地拖啊拖。那圆盘小巧轻灵,原本无论如何都不该能费那么大劲,合理猜测其上应该是挂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半空中,高成郡王姬咏台正在大喊“先救我啊”。
沐弦歌抬头一看就明白了——这正在被拖的是装了淮阳郡主姬咏叶的那个元素球啊。
修茂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元素球拖到自己面前,手忙脚乱地操作了一会儿那个圆盘,一边头也不抬地向上喊:“王爷稍等,马上就来!”
沐弦歌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拿的是个什么盘?”
“封灵盘,”修茂竹顺口回答,“从霍玉成府中搜刮来的好东西!”
霍玉成那天已经葬身在异空间中,修茂竹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毫不客气地就带人去抄了他的老家。
“有意思。”沐弦歌点头,“所以国公是打算公然在我面前谋反咯?”
修茂竹整个人僵了一下,猛地往后一转,动作太快,差点连人带盘一起倒地,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失声叫道:“你怎么看见我的!”
沐弦歌:……
这位国公莫不是傻了?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公然跑到皇宫门口偷人,竟还打算把她当瞎子?
想法可真清新脱俗。
“不可能!”秦国公仍是一脸震惊,“这封灵盘可以掩住灵力流动,乃至于藏住整个人的身形,除非是法圣或者先知,像大法师、法师这种的,根本不可能看见被封灵盘封住气息的人!”
别人不知道,修茂竹却是十分清楚,这东西本来是前国师融翰墨做出来的,本来是为了防范阐国一名高级大法师的入侵,先帝用过两次,都不曾失手。
沐弦歌不是高级大法师吗?
为什么会对她失效?
沐弦歌自己也是一脸懵。
修茂竹的行迹本来是月惊鸿发现的。
所以可能是月惊鸿的缘故?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她真正在意的只有:“国公为什么要来救人呢?”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修茂竹索性破罐子破摔,伸手往姬咏叶身上一指:“那能请陛下先解了淮阳郡主身上的禁制吗?”
他本以为这个封灵盘能对元素球有效呢,结果还是白忙一场。
“很遗憾,不能。”沐弦歌摊手。
这是月惊鸿的大作,先知亲自下的禁制,除了先知自己,还有谁能解开?
修茂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反正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姬咏叶直到这会儿才幽幽开口:“不顾危险地前来相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么?”
沐弦歌:……!!!
这是什么惊天大八卦!
秦国公修茂竹?和淮阳郡主姬咏叶?!
这俩人差着辈分呢吧!
修茂竹的年纪完全可以当姬咏叶的爹了。
修茂竹抬眼看看姬咏叶,面上表情十分复杂,良久才涩声道:“郡主多心了,本公只是看在连贵妃的份上,尽一点小小的心力罢了。”
姬咏叶眼里的光彩瞬间黯淡,半晌,噙着泪摇头:“你骗我!我不信!我到底是哪点不好,难道我不是长得跟母妃一模一样吗!母妃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你骗我!”
默默吃瓜差点噎死的沐弦歌:……
所以剧情应该是秦国公修茂竹暗恋连贵妃,而连贵妃的女儿却爱上了他?秦国公爱屋及乌,因着连贵妃那点情分,不惜以身犯险,前来救人?
或者,是连贵妃亲自去求了他来救人?
不是,先帝是个什么人她十分清楚啊,这要是秦国公真的觊觎他妃子,先帝不把人给剐了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容忍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活蹦乱跳这许多年不说,甚至一意孤行地把对方纵容成了朝堂一霸?
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民间,提起这位三公中仅存的秦国公,评价都是相当一致:狂傲嚣张,目中无人,上朝时想喷谁就喷谁,下朝后想搞谁就搞谁。
修茂竹要是真的摆明了跟连贵妃有一腿,哪怕只是眉来眼去的一腿,以先帝的性子,能把修茂竹全家都给煮了。
怎么可能由得他朝上朝下地任意胡闹?
“什么暗恋!”姬咏叶炸了,“母妃和国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在身!是先帝恬不知耻,定要插足,生生拆散有情人!”
哦,所以先帝是因为心怀愧疚,才纵容秦国公的吗?
沐弦歌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
姬驭天那种人,满脑子谋划算计,眼里只能装得下权利,最多就是对身为发妻的先沐皇后还有一丝丝的温情,对待其他人,哪来的什么情义?
愧疚这种东西,怕是先帝根本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果然就听修茂竹连声冷笑:“休得胡说,先帝只是把本公当成一把刀而已。”
一把如臂使指的刀。
先帝想要让谁不痛快,想要给谁个教训,或者打算置谁于死地,秦国公就要一往无前,慨然迎上。
什么飞扬跋扈,什么嚣张狂野,只不过是层保护色罢了。
先帝掌控人心何其霸道,就连介入这对青梅竹马的时机,也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让“知情人”都以为,他如此纵容秦国公,只是因为愧疚。
秦国公在朝堂上为他尽心尽力铲除异己,做这种脏活,得罪人是肯定的。
如果说沐庭是主动选择做了孤臣,那么修茂竹就是迫不得已的孤臣。
等到这把刀的使命终结时,先帝就可以杀了他,安抚人心。
令人心寒的帝王之道。
姬咏叶还在一旁不能置信:“你真的只是因为母妃?半点、半点都没有因为我吗?”
秦国公移开眼,点了点头。
姬咏叶倒退两步,面如死灰。
沐弦歌看得大摇其头。
这人可真是死心眼,就非得纠结个口头应诺吗?
眼前这三个可都是连贵妃亲生的,秦国公一来就直奔姬咏叶而去,被沐弦歌叫破行踪之后,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仍在半天空挂着的那俩,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她看不下去,刚想说什么,面色却是突地一变,猛然扭头。
一声清唳,青金色的鸟儿凌空穿云,神色哀戚。
苍鸾。
沐弦歌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狂跳,发足向宫内狂奔,口中惊叫:“月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