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救世，什么又是祸世？”乘黄的语气又冷又硬，“四大圣物能够夺天地之造化，可以使绝品珍兽升级成为神兽，玄神说要拿它救世，无非就是等讹兽升级罢了。可四大神兽是玄神亲自定下的规则，升级一个，就要取消一个，凭什么？！”
升级一个，就要取消一个？
原来——原来凤皇之死，竟是因为讹兽要晋升，四大神兽超编了，必须死掉一个才行？
沐弦歌震惊不已，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苍鸾不是讹兽，别想太多。”月惊鸿及时在她耳边低语。
沐弦歌一愣。
对啊，凤皇死后，空出来的火系神兽之位分明是被苍鸾替代的。
所以讹兽顶替掉的其实是早已在四君大战中陨命的祖龙。
那时因为穷奇吞了一片祖龙残魂，她还特意询问过琴佳人，这种情况是否还有可能补救。
得到的回答是：很遗憾，不能。
因此祖龙跟凤皇一样，也是无法复生了的。
这么一想，确实是会好过一点。
但问题在于，对乘黄而言，无论是凤皇还是祖龙，都是它从小到大的玩伴，它在感情上不能接受新来的顶替它的老朋友。而另一方面，讹兽或者苍鸾又都与它关系不错。
尤其讹兽，这段时日在沐弦歌体内的和谐共处，彼此之间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默契。
在这种情况下，彼之死、此之升，乘黄心中肯定是五味杂陈，有什么情绪也不好发泄。
所以才一时激怒，愤然入邪了吧。
乘黄真是太惨了，沐弦歌心想，她作为局外人，只是想想这种处境都会觉得两相为难、意气难平，无法想像乘黄身在局中，该是怎样的矛盾心情。
怪讹兽、怪苍鸾吗？
可它们又不曾做错什么。
然而祖龙凤皇又做错了什么呢。
它们为什么就该死呢？！
毕方可能一时之间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消化了半天，最后直眉瞪眼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是想怎样，消灭了四大圣物，讹兽不能升级，祖龙就可以复生？”
它甫才复生，虽是继承了原毕方的一切记忆，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过于直接的问话令乘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乘黄难道不知道“死不复生”吗？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毕方的这一问，却问出了乘黄内心的另一重难处：阻拦讹兽晋升，对讹兽就公平吗？
不是因为讹兽杀死了祖龙所以自己才获得了晋升。
对于祖龙的死，应该直接负责的是叶星阑。
跟讹兽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讹兽的错，为什么要让讹兽承担后果？
难。
以前总听秋宜信说人生很难，怎知如今兽生亦难。
可秋宜信每次说完，都要笑着再加上一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还说，这句话是小沐教官教给他们的，他觉得真是太励志了，每当颓丧的时候总要拿来给自己打气，效果拔群。
然而眼下这一场难，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乘黄想不明白，整只兽都暴躁起来，瞪着眼睛问：“你到底算哪边的！”问完之后又想起刚刚的事情来，“你还没说呢，究竟选她还是选我？！”
毕方：……
它艰难地将目光从沐弦歌和乘黄身上分别扫过。
最后停在了月惊鸿那边。
“选他。”伸手一指。
乘黄：……
月惊鸿：……
关他什么事！
不过话说回来，毕方和他家苍鸾其实都是凤族的，一为红凤一为青凤，乍看长得还真挺像。这么一说的话毕方好像确实跟他挺有缘分。
“你可以跟苍鸾交流一下。”陛下难得大方了一回。
其实是怕他家凤青骤然跳到神兽阶层，一时不太适应。
再加上凤皇多年未有消息，作为人间唯一一只凤，苍鸾实在是寂寞了太久，现在有个同类跟它见见面，倒真是挺好的。
月大美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朕叫苍鸾来接你。”
陛下一贯雷厉风行，话才出口，契约之力已然发动。
毕方给惊得目瞪口呆。
乘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拉着毕方一转身，连一个字都没交代，就直接消失了。
沐弦歌“哎”了一声，两只神兽已经不见了。
她拔足便追，却被月惊鸿一把拉住。
“它们要去毁棠实！”沐弦歌急道，“讹兽晋不晋级本来也没什么，但圣物岂能说毁就毁？我是怕它吃亏！”
“朕知道。”月惊鸿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苍鸾已经去了。”
毕方看那样子就不怎么同意乘黄的打算，再加上一个苍鸾，双凤联手，总不至于控制不了局面。
神兽之间的实力相差是不太大的，毕方苍鸾一个才复生一个才升级，可能都会吃点亏，但联起手来怎么也没问题了。
沐弦歌这才稍稍放心，点头之后却又眯起了眼：“你想干什么？”
故意支走两只神兽，他是有什么打算？
月惊鸿微微一笑：“我们的战场，才刚刚开始呐。”
在他手指的方向，闵献高高举起的右手中，隐约可见一束光芒在高速转动，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沐弦歌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叶星阑？”
月惊鸿好整以暇地往那束光看去：“也可能会是个惊喜。”
惊喜……
沐弦歌默默吐槽这神奇的用词。
闵献整个人都开始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大量烟雾从他周身升起，衬得他的脸几欲透明，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因此而更加显眼。
但他的眼神却是狂热而虔诚的。
“我愿为苑主献出一切！”一字一句，声声真切。
这句话大约也是有什么愿力加持的，闵献周身的烟雾猛然间增多了起来，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完全吞没。
同时，他的皮肤开始迅速苍老变皱，就像突然被抽干了全身的精气一般，躯体缩水了一半有余，一眼望去简直如同一截枯木。
他是枯了，可他手心里的光芒却活了。
烟雾拱卫着那团光芒，旋转开始肉眼可见地放缓，直到最后完全停下。
光芒幻化成了一条人形。
沐弦歌：……
这还真是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