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壑城。沐宅。
沐氏老三沐庄正在不满地叫嚷:“我说过了,沐弦歌那个小贱娘们的命是我的!我不管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谁,不能跟我抢!”
全身笼罩在袍子中的沐氏老大沐庐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三弟这话说的,倒把在场诸位都看成死人了。”
沐庄不屑地冷哼:“在场的是不是死人我管不着,但谁要跟我抢,我就马上把他变成死人。”
阴森的目光将全场挨个看了个遍,他咬牙切齿地续道:“让他去给我的儿子女儿陪葬!”
他表情凶狠,语气乖戾,在场几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撄其锋。
半晌,还是沐庐冷哼道:“老三,我话也放在这儿,无论你跟沐弦歌有多大的仇恨,都往后放放,待我的事完了,自然把她交给你处置。”
“你这是还想护着她!”沐庄目眦尽裂,暴跳如雷,“她杀我儿子又杀我女儿,我与她不共戴天!就算你是大哥,也休想替她讨保!”
沐庐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老三,说话要讲证据,我哪一句是在给她讨保?”
“那你说,你有什么事!”沐庄满脸尽是防备。
沐庐沉默片刻,叹气:“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这是顾大人的要求。”
沐庄愣了一下:“顾大人?哪个顾大人?”
“哼,幽国还能有哪个顾大人?太宰顾大人!”
幽国太宰顾羽弘?
沐庐现在竟是在为他做事?
这显然出乎沐庄的预料,他一时竟作声不得。
“你但凡还知道点好歹,就该明白,没了四大家族的名头,跟顾大人对着干,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沐庐的话充满威胁。
但却也是实情。
若是沐庭还在,沐氏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甚至在皇后的加持下可称为四大家族之首,真要对抗一国之太宰,也不是不能一搏。
然而,他们刚刚残忍地杀死了沐庭。
“沐庭虽然死了,但沐氏又没倒,让三老爷继任家主便是了。”
发话的,是十长老之首的司马宏儒。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十长老的一致认可。
“家族不能一日无主,以我之见,现在就马上举行继任仪式吧!”
言谈之间,竟是完全不把沐弦歌这个家主继承人放在眼里!
沐庐没有说话。
隔着罩袍,众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无从猜测他的意见如何。
不过,沐庄倒是满脸得意。
“继任家主,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十长老之末的鱼显文曾在沐弦歌手中吃过闷亏,心中一直不爽,此刻便成了沐庄的鼎力支持者:“对,我赞同!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吧!”
可怜沐氏偌大家业,沐庭已死,沐弦歌不在现场,沐之桐不知所踪,沐俊逃之夭夭。
竟是无人能阻止现场的群魔乱舞!
隔了片刻,居然还是沐庐出声反对:“家主继任,兹事体大,休得胡闹。”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若没有七年前那场意外,原本的家主,应该是沐庐!
那时沐庐都已经要继任了,却不知为何发了狂,打死打伤皇家使者,连亲弟弟沐庭也没能拦住他,硬是让他逃出了沐宅。
既然家族不可一日无主,原定继承人跑了,沐庭便只好临危受命,担任家主。
现在沐庭死了,沐庐回来了,按说由他接任,也是理所应当。
但,马上就要到手的高位,谁能抵得了诱惑?
沐庄显得是不情愿的。
他冷哼一声:“难道说大哥对这个位子有想法?可别了,沐氏多年清誉,不能毁在一个叛臣的手上!”
大伙儿这时才又反应过来,在那场意外中,沐庐已被国主金口裁定为“叛国者”。
一个叛国者,自然是没理由继承家业的。
现场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沐庄为首,十长老都是坚定的拥护者。
而另一派,目前看来仅有沐庐一人。
实力悬殊,高下立判。
沐庄怜悯地看向沐庐:“大哥,你可真别怪我做三弟的无情无义,实在是正如大哥所说,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从事啊!”
言语之中,得意之情毫不掩饰!
沐庐也不动怒,只沉沉地反问:“是吗?你是这般想的?”
“当然!别忘了,我也是姓沐的!总不可能盼着沐氏不好吧!”
他只顾自己得意洋洋,却不曾细想这其中逻辑的弯弯绕。
于是便听沐庐嗤笑道:“真好个大义凛然。我且问你,你急着继任家主,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不使沐氏家业倾颓!”沐庄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沐庐点点头:“既是这样,那沐氏家业为何会倾颓?”
沐庄觉得他问得好生奇怪,不禁微笑起来:“刚才说过了啊,如今原家主已死,若是无人领导,如何能够抵抗一国太宰之力?”
“那你又为何要去对抗太宰?”沐庐循循善诱。
沐庄丝毫没有意识到陷阱,自顾自地答道:“自然是因为太宰要对沐氏不利!”
“太宰因何要对沐氏不利?”沐庐步步为营,胜利在望。
十长老中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频频向沐庄暗递眼色,示意他不可轻言。
沐庄原本就是一介莽夫,如何看得懂?
再说他现下正处于亢奋之中,也根本不会分神去看别人的眼色。
于是在场之人便绝望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入了沐庐的言语陷阱:“因为我要杀沐弦歌,而太宰非得要活的沐弦歌啊!”
他这话一说完,便听得现场几声无奈的叹息。
不解地望了望叹气的几位长老,沐庄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干什么。
几位长老目现绝望。
甚至开始动摇:如此蠢材,冲动无脑,推他做家主真的合适吗?
搞不好哪一天就带着大家一起欣然赴死了。
沐庐低沉地冷笑了几声。
他原就嗓音嘶哑难听,这一笑更是如同砂纸磨过玻璃,刺耳的质感刮得人心头狂跳。
“既然这样,那我倒是认为,假如由我来继承家主的话,可称是一举两得了。”
沐庄大怒:“你胡说!”
沐庐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解释:“一来,我与太宰立场一致,不会发生兵戎相见之事;二来,太宰得到活的沐弦歌,待用完之后,我便将之要回,再行杀掉,也可报了三弟之仇。”
他说得好有道理,沐庄听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