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给过你机会了。”
传令官磨磨蹭蹭,月惊鸿终于耐心告罄,沉下了脸,伸手一招。
风中隐约传来一阵响动,远处山峰之上,一时竟密密麻麻地展开了一大片微国战旗!
传令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不光是他,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谁也没想到,月惊鸿竟然是动真格的。
他真的带了一队兵马过来,随时准备开打!
万般无奈之下,传令官叹息一声,飞奔而去。
“什么?!”
幽国国主姬驭天正在偏殿休息,国师融翰墨刚端了一杯茶给他。他吃惊之下,一个失手将茶杯打翻在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是如此刺耳,提醒他这是现实,不是做梦。
月惊鸿竟然一言不发地带兵越过边境,直接进了奇壑城!
边关的守兵是死的吗?
若只有月惊鸿一人也就罢了,他带着兵,是怎样冲破防线的?
冲破防线也就罢了,关键还是无声无息!
到传令官将讯息回报给他为止,他竟半点都没接到来自边境的战报!
“沐梁和沐渠呢?为什么不遣人来报军情?”姬驭天惊疑不定,连声发问。
问完了才发现在场的一个传令官一个国师,都是不管兵事的。
正常情况下,边境有沐梁沐渠,朝中若是要发兵,第一人选往往都是沐庭。
虽说他这个人比较执拗,每次带兵回来,总是第一时间交出虎符,恢复自由之身。
然而满朝上下,也没什么人比他更好用了。
但是现在,沐庭已死。
边境又完全联系不上。
还能指望谁?
这般紧急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够挽救幽国于倾颓之中?
连家?长子连时根本不会带兵,四子连易倒是有些潜力,但还在观察培养期,并没有真正上手。
韦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细数起来,韦松月竟算是韦氏中比较有能力的了。
范家?长子范思、长女范文秋倒也是可用之材,无奈仍然不能独当一面。
人一个一个地数过,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短短数息,姬驭天竟似又苍老了十岁。
融翰墨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伸手覆到姬驭天头顶,灌注灵力。
片刻之后,姬驭天面色红润了不少,闭了眼疲惫地挥手示意国师可以了。
融翰墨犹豫片刻,低声进言:“我可以去试一试。”
“谈判吗?”姬驭天扯着嘴角讽笑一声,“要谈,也是朕去谈。”
融翰墨看了看他的脸色:“但是——”
姬驭天抬手止住他的话音,转头向传令官吩咐:“备轿吧。”
对方有备而来,要打还是打和,总归是要见个真章的。
逃避无用。
既然来了,那就上吧!
融翰墨眉宇之间挂着浓浓的忧虑,看着姬驭天不说话。
姬驭天没说什么,待銮轿抬过来之后,轻轻拍了拍融翰墨的手背:“替朕顾守皇宫。”
“嗯。”融翰墨低声应道。
姬驭天不再看他,长身而起,大步离开。
偌大幽国,竟至无人可用,可叹,可笑,可悲!
銮轿起,年迈的国主一声沉重叹息咽在了胸膛里。
沐宅。
传令官走了之后,月惊鸿便一言不发地阖了眼,仿佛在闭目养神。
沐语柔眼珠一转,唇边挂上冷笑:“沐弦歌,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说什么?”沐弦歌语调平静。
沐语柔嗤了一声:“别装傻,刚才说你和微国国主有染你不承认,怎么样,现在人都追到这里来了,我看你还怎么不承认!”
“他是来追我的吗?你是不是耳朵有问题?他来干什么,刚才不是说得清楚明白了?”
“哈!”沐语柔恨不得要翻白眼,“那刚才大家都这么狼狈,只有你还悠闲得很,你又做何解释?”
沐弦歌静了一下。
沐语柔得意起来:“怎么,没话说了?呵呵,承认吧,你就是在私通微国国主,你就是叛国!”
“你跟一个叛国者搅在一处,这样实打实的证据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不说自己叛国,倒来诬蔑我叛国?”沐弦歌伸手,遥指沐庐。
沐语柔登时大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搅在一处?”
“朕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月惊鸿冷静地插话,“什叶洞中救走你的人,可不就是他?”
怎么又提那件事!
沐语柔恨得两眼冒火,碍于月惊鸿的实力,加上她自己在月惊鸿手下也吃过大亏,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沐弦歌对着她微微一笑。
沐语柔冷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月惊鸿插完了话,便又自顾自地阖起眼,从头至尾,与沐弦歌都没有半分眼神交会。
乘黄终于憋不住了,在脑识中连珠炮似地向沐弦歌发问:“喂,他这到底是有情啊,还是无情啊?无情的话干什么千里迢迢发兵来救你?有情的话又为什么一眼都不肯看你?”
沐弦歌:……
心好累,这个问题她并不想回答。
乘黄恼了:“你们人类就是事儿多!”
沐弦歌沉默以对。
她也觉得人类就是事儿多。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唯余沉沉一声叹息。
姬驭天到达沐宅时,现场便是这样一番诡异的沉默。
“月国主,久见了。”
一国之主亲至,月惊鸿总算给了点面子,将手在床头某个位置一拍。
众目睽睽之下,那床吱吱嘎嘎一阵变化,最后成了一张龙椅。
无视四周投来的或诧异或惊艳的目光,月惊鸿依旧单手支颐,笑得春风和煦:“姬国主,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姬驭天呵呵一笑:“月国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事啊?”
其实对方国主一言不发地越过边境,从情理上来说,他此时应该兴师问罪才对。
但他来时路上便已经看到了陈列在山头的微国军队。
心中一时十分沉重。
这一场,从一开始对方便占据了绝对上风。
论单人实力,月惊鸿绝对超过在场的任何一人。
论兵力……就不说了。
兴师问罪这种事,总是要有底气才能做。
一点底气都没有,从利益的角度看,还是和气相谈比较好。
归根到底,还是怪自己事到临头,竟无人可用。
无人可用!
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