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家,刚走过正堂便看见樊修为和孟氏在天井出你侬我侬地谈笑风生,一时间脚步刹住,狗粮吃得差点跌个狗吃屎。
我算算。
我现在的年龄十六七八。按照古代的习俗,不可能带球结婚吧,所以他们这夫妻至少成婚十九年了。
都快接近银婚了,还像小夫妻一样甜蜜,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只能拉住映寒愣在原地。
两人正经八百地在天井里摆着绣架,棋盘,绣架和棋盘之间还放着四方楠木矮桌,桌子上放着精致玲珑的点心,中间古色古香的紫砂壶里正幽幽飘着热气。
我娘正坐在绣架前绣着一只,额,一只不知名的鸟,我爹正在旁边全神贯注地欣赏,末了突然动了动身。
我以为他被我盯得察觉,正准备抬脚过去,却见其动动身,神情愉悦地朝四方桌上的一只瓷碗望望,而后起身小心翼翼将瓷碗端起来走到我娘身旁开口温声道:“夫人,这燕窝粥已经不烫了,你快喝下吧。”
纳尼?燕窝?
孟氏全神贯注地绣着鸟,顾不暇接地嗔怪一句:“老爷,你又单独给我做燕窝,嫣儿要是知道又说你偏心了,妾身不吃了,还是留给嫣儿吧。”
我娘果然时刻想着我呢。我觉得是该我出场了,正准备抬脚跨出去,却见我爹将瓷碗硬塞给我娘:“还是你吃吧,嫣儿不喜欢吃这个,她就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前段时间弄那个烧烤,我看她自己吃的就挺多。”
我气得差点呲牙,谁说人家不喜欢吃燕窝?
但见我娘接过碗又推辞:“老爷,你之前给我做燕窝,你一直都没怎么尝过,这碗还是你吃。”
樊修为义正言辞地拒绝:“夫人,这是为夫亲自下厨为你做的,一片心意,你不能辜负了。”
我娘推辞不过,只好小鸟咽食般羞涩秀气地吃起来。
樊修为一边在一旁看得心旷神怡,一边不忘夸赞孟氏的绣工:“金井栏边见羽仪,梧桐树上宿寒枝。五陵公子怜文彩,画与佳人刺绣衣。夫人绣的凤凰鲜活灵动,栩栩如生,真是一绝。”
听完樊修为的称赞,我下巴都快掉三尺,狗粮也狠狠吃了一大口,一下子快酸成柠檬精。
那绣布上的动物,说是鸟都有些恭维,愣是被我爹夸成是凤凰,这简直妥妥的夸妻狂魔。
我娘大概也是被夸习惯了,竟毫不羞愧,面不改色道:“谢谢老爷美赞,老爷的厨艺也是一绝呢,这燕窝非常美味。”
说着盛了一勺递到樊修为嘴边。
这老夫老妻的,太没羞了,简直没眼看,我赶紧将映寒支走:“映寒,给我去弄点瓜子来磕,茶叶味的。”
看着映寒离去的背影,我小声扯着嗓子叮嘱:“必须是太原的薄皮瓜子,炒之前要多放点福州的大料以及成都的花椒儿……”
映寒瞎点着头跑开了,支走这小可爱,我正好自己留下来好好仔细地欣赏我爹和我娘的情感大戏。
就见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甜蜜地吃完那碗燕窝粥,然后一起愉快地坐在那个四方棋盘前,分外默契地开始投掷五个小木块。
棋盘四四方方,里面画满了小格,两人嘻嘻哈哈,玩得快忘乎所以。
那棋盘说是棋盘又好像不是,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我看了好久愣是没看明白游戏规则。
“小姐,您的瓜子。”
“这么快?”
“嗯,您上次的还没吃完,我帮您放在瓷罐里。”
“真是我机智的小可爱。”我转身挑挑她的下巴,顺带接过她手中的瓜子。
映寒二愣愣地半天说了个:“小姐……”
后续不知道她还想说啥,我看得精彩,于是一边磕瓜子,一边问她:“对了,这玩的游戏叫是什么来着?”
这游戏看起来像赌博似的,两人玩得甚是上瘾,输了还打手心来着呢。
传说中的打手心play?
“小姐,这是樗蒲,您不记得啦?”
“一时忘了嘛。”
“哦。”映寒慢慢回复一句,顿了好一会说道:“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先和老爷夫人打个招呼,然后回房吧?”
“别呀。”我脱口而出。
好一会,映寒犹豫不决小声说一句:“主要您每次看到老爷给夫人做燕窝,自己都憋着回房委屈的哭一回,您这次看这么久,我担心,担心您大爆发……”
我听完抑制不住地笑得一口岔气:“不会吧?”
映寒狂点头,并抬头看看那被惊动的两个人。
“嫣儿回来了?”我娘打招呼。
“嗯嗯,我回房嗑瓜子,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我朝他们躬躬身,一路笑得岔气地回到自己房间。
我这爹娘,一个一事无成,一个就爱发嗲哭丧,却恩恩爱爱,整日商业互夸,简直是一对活宝。
想想,我爹以前也算是大户人家,却没有三妻四妾,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家产也败掉不少,却心无旁骛,从一而终,还体贴细心,脾气温和随性,可以堪称好男人了。
而我娘,虽说不够勤劳贤惠,也不似王熙凤那般精明能干,样样精通,却天生有一副小女人的温婉娇媚,让人不由想保护她,甚至连我都不由各种让着她。尤其她还每日睁着人畜无害的圆眼睛崇拜般望着我爹,简直了,不得不感叹其天然呆萌,御夫有术。
嗑瓜子的场地转移到我房间,我索性在桌子前坐下,拉过茶壶到了满满一杯茶,一边磕一边将映寒拉到旁边坐下。
“话说我爹和我娘怎么在一起的?我这脑子又记不住了。”我抓过一把瓜子放在映寒手里,然后为其倒了一杯满满的茶。
映寒喝了一口茶,被我带得小孩子心性尽显:“小姐,您忘了。老爷和夫人可是一段佳话呢。”
“哦?”
映寒点头:“当时老爷还是绝对的大户人家的公子,老爷年轻时堪称有名的纨绔子弟,斗蛐蛐,骑马,投壶,酒肆,豪赌,乐器,每一项活动都是一掷千金,那些老板见老爷到来,简直恨不得趴到他脚边欢迎。”
“不会吧?”
“是的呢,坊间也一直这么流传。后来老爷在街上遇到在武府当丫鬟的夫人,自此迷上。您想想,武府是皇亲国戚,老爷当时想从武府要走一个人,实属难,后来老爷一直不娶妻,后来樊府遭了变故,老太爷和老太君都过世,家业落在老爷手上,那时家业还有黄金万两,白银万两呢。”
“全被我爹败完啦?”我惊问。
映寒直摆头:“老爷其实并没有败家财,咱们樊府家道中落是因为,老爷为了赎夫人,交了一万两黄金,两万两白银,当时不仅花光了遗产,还外借了一些,由此导致家道中落。为此,老爷后来在上流阶层一直被嘲笑,咱们樊府其实早就被上流人士挤出圈了,其实挤出圈也好,那些上流人士一直都只是嘲笑老爷夫人。老爷为夫人散尽了万贯家财,又遭受上流人士这么多年的嘲讽,却仍然对夫人细心体贴且从不纳妾。”
我听得一时惊住,想不到我爹竟然为了爱情做出这么感人的事,实在太羡慕我娘,简直又羡慕又酸,这个故事顶得上一万袋狗粮。
晚间吃饭时,不由觉得我爹的形象高大辉煌,看其一个劲为我娘夹菜,简直羡慕得我想哭。
第二日,待市鼓一响,我赶紧匆匆拉着映寒上街。
丰收也很守时,我刚到一会,他便带着那名随从,额,身手惊人的书稳过来。
两人骑的竟是骆驼,拖的大箱子小箱子还有铁器,铁桶,爆米花机。
这两人竟然雇得起骆驼,我惊得呆了一下,不由又对其身份更多一分怀疑。
尤其,我还看到两人的骆驼后面,封懿轩竟然也骑着一只如出一辙的骆驼出现。
现在都流行骑骆驼出行吗?
还有,这三只骆驼简直像一个妈生的,这三只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