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礼的临近,安变得越来越沉默了,脸上不但少了甜甜的笑容,而且也不怎么愿意和别人说话了。她每天不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就是和弗雷克一起坐在草坪上眺望着远方,那神情让人看着心疼。有时弗雷克会耍宝似的在她面前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想引起主人的注意。可惜它没有成功,因为安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少爷,小姐今天又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老管家艾莉担忧地说道。
艾伦皱眉,放下看到一半的文件。
“她最近吃得很少,有时甚至一天都不吃。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艾莉想到安日渐消瘦的身体,还有那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小脸就感到难过。安是她看着长大的,跟她也是最贴心的。虽然安平时会有一点点淘气,偶尔会搞些小恶作剧,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坏小孩!而且她每次只要一看到安那灿烂的笑容,就感觉好像有阳光照进了心底一样。
“我去看看她,你准备一点容易消化的食物,然后送到她的房间来。”艾伦担忧地吩咐着。
“是。”艾莉恭敬地答道。
看着艾伦高大的背影,艾莉感叹着,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
艾伦敲了敲门,没有得到房内主人的允许,便推门而入。
安赤着脚坐在窗台上,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风穿过敞开的窗子灌进屋内,她乌黑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看着她那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艾伦还真怕她会被风给卷跑。她脸上的憔悴以及那浓浓的忧伤,让人怎么都忽视不了。
艾伦蹙眉,当初他没有坚决反对父母订下的这桩婚约,究竟是对还是错?原本还以为她会想通的,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安。”艾伦轻声唤道,生怕吓着她。
“哥。”安转头朝他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坐在窗边举头望明月望到痴了,又怎么会注意到我呢?”艾伦故意一脸埋怨地说道。
“唉!”安幽幽地叹了口气,神色里有说不出的忧愁。
“小小年纪,学别人叹什么气?!”艾伦用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哥,我后天真的要嫁人了吗?”安抬头,用双手抓着艾伦的手臂,有些急切地看着他说道。要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她还是会害怕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其实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我那天只不过是在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仅此而已,对不对?”
“安……”艾伦看着她的脸庞,不忍地转过头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我不想结婚!万一我嫁给了一个变态或者丑八怪怎么办啊?我不要和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结婚!”我更不想离开这里后,因为那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埃蒙了!安在心底呐喊着这句她不敢说出口的话。是因为当初她说的那些气话伤了他,所以他就真的不再出现了吗?
艾伦看着平时那么开朗的妹妹此刻竟泪如雨下,一双小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他的心被揪得很痛。艾伦将她拉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的长发,让她放声地哭,最好将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一起释放出来。
他心疼地想,那对脱线的父母只是特别交代自己不能告诉安那个人是谁,但是却没有说不能透露些其他的信息。只要自己给她一点点提示,让她安心就好!
片刻过后,艾伦感觉她似乎冷静了很多。
他想了想,笑着对她说道:“安,如果我说你见过他呢?”
“见过?”安有些诧异,带着微微的鼻音重复道。
“是啊,是见过,所以你不要再烦恼要嫁给一个没见过的人了。而且对方是个大帅哥哦,帅到成天被女生追着到处跑,绝对不是你想象的什么斗鸡眼、歪脖子。你也不想想,太差的人哥哥会同意让你嫁吗?”艾伦打趣道,还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粉嫩的脸颊。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喜欢他,或者是他不喜欢我呢?”安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那小子不喜欢她?这不可能。只要是长着眼睛的人,哪怕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都看得出,那小子喜欢她喜欢得要命。可惜她太过迟钝,感觉不到人家对她的好。至于她喜不喜欢那小子,他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吧。因为他曾经无意中看到过安一脸期待地凝视着那小子的窗子,只是,她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深呢?他也很好奇!
“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离婚啊!”艾伦眯着眼睛说道。一语点醒梦中人,安的眼睛马上又绽放出了光彩。
“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其实这段婚姻只需要维持两年,两年过后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为了稳定安的情绪,他现在只能这样对她说了。虽然他不愿意欺骗她,但是他们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决定好的事,现在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室内一片寂静,但在那平静的表面下却攒动着即将爆发的因子。
“哥!”安大声怒吼着,又气又喜地瞪着他,嘴角还隐隐地抽动着,“这么重要的事你不会先讲吗?害我担心得要命。你真的很坏哦!”她一边用手不断地捶打着艾伦一边骂他。就这样闹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真是松了一口气!她当时怎么会那么笨,没想到以后如果相互看不顺眼离婚不就得了?弄不好对方也不愿意和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结婚呢!她一个人有什么好烦的啊,这种死脑细胞的傻事她才不干呢!唉,她那会儿大概是被自己即将结婚的消息给吓傻了吧,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不是吗?!
一抬头,看到艾伦满脸的笑意,她马上板起脸来:“我可还没有原谅你们这一群将我卖掉的人哦!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有,你们可要记住了,公司是我救活的,不要忘啦!”
“是,知道你还没有消气!”艾伦一脸无奈地说道,“其实,那天我就想告诉你这些的,谁叫你自己不听?!”
“那你为什么后来也没有说呢?”安埋怨地捶了艾伦一拳。
“我的事情太多,忙起来就忘了。而且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什么事都能想得开的人,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应该也还算好吧。”他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打趣地跟她说道。
“什么叫我‘想得开’和‘还算好’啊,难道你要我自杀给你看吗?”安鼓着腮帮子,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艾伦,似乎不把他瞪到惭愧就不罢休一样。
心里的郁结一解开,安也有了和别人斗嘴的心情。艾伦微笑着看向她,眼里充满了宠爱的神色,他对她这种神速的恢复力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安刚刚还是一副憔悴可怜的模样,现在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如果是不怎么了解她的人看到的话,大概打死都不会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听说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艾伦故意转移话题,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她点点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没什么胃口嘛!”
“那现在呢?吃得下东西了吗?”艾伦仍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她这几天瘦了很多。
安微偏着头,似乎很认真地在感受着肚子到底饿不饿。而这时,肚子好像知道主人的心情好了,便大声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向她抗议这几天以来主人的照顾不周。
“呵呵,好像饿了哦!”安傻笑着说道。
“我已经吩咐了艾莉,要她把东西送到你的房间里来。”艾伦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温柔,他希望安是真的已经放下心来了。
“不了,我还是下去吃吧,免得麻烦。”安拒绝道,她不想让下人们这么晚了还要等着她用完餐才能去睡觉。
“好吧,随便你。时候不早了,吃完饭早点睡知道吗?”艾伦轻轻地揉揉她的黑发嘱咐道。
“知道。你有时真的很啰唆哦!”安笑着说道。她一直都很感激哥哥对她的关心与宠爱。
而埃蒙,你呢?你说过你喜欢我,如果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充满了恐惧,你会比哥哥更心疼我吗?你要我相信你,但我不明白你要我相信你什么?两年了,你没有一点音讯,这应该算是你自己违约了吧。不管怎么样,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不再等你。我知道这辈子我可能会有遗憾,但是没有关系,我还有来自家人的爱来弥补这一遗憾。安在心里坚定地对自己说道。
最后,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窗户,然后慢慢地将自己房间的窗子关上,放下窗帘。
离开了安的房间,艾伦走回书房,打算将看了一半的文件继续看完。谁知道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我还以为你们躲在外面不回来了呢!”艾伦斜靠着门框,有点生气地对刚刚回家的爸爸说道。
“听说安这几天精神不太好?”史蒂夫的脸上充满了为女儿担忧的神色。
“是不太好,不过现在没事了。”艾伦冷冷地说道。
“那就好。”史蒂夫抬头看了看儿子那有些责备的神情,“对不起,我原本以为她会比较听你的话,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是啊,是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艾伦不由得将不满的情绪全部宣泄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到底会不会幸福,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不合适怎么办?!虽然在挪威只要双方家长同意,即使是未成年也可以结婚,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安才十七岁,还只是个孩子?!
“爸爸,我很抱歉用这种口气对您说话,但是我真的感到很生气。而且当我看到安那充满焦虑和忧伤的面庞时,我真的很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反对到底。你知道当她听说自己即将嫁人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吗?她第一个反应是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关心的是这个家而不是她个人的幸福!你说我能告诉她,我们的父母让她结婚纯粹只是出于想和老朋友做亲家,亲上加亲这个无聊的原因吗?你和妈妈做出的这个决定真的让我很失望!
“我现在告诉安这个婚约只有两年,但是你我都知道,不管两年还是五年,安一旦喜欢上他,以她的性格是会一直爱下去的。但是他呢,就算他承诺过他会好好地对待安,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对安的激情或爱情没有了,安是会受到伤害的。
“如果安真的过得不幸福,我想我是不会原谅你们,更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艾伦的眼里满是燃烧的怒火。安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不愿意看到她伤心。
史蒂夫垂下眼帘,面对儿子的责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考了半晌后,他才说道:“艾伦,你和安都是我的孩子,为人父母者,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甚至是超越自己。我和你一样,都爱着安,都想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来保护她、呵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当安十三岁时,我和你妈都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幸福的微笑。而那些微笑是由那个即将娶她的人带来的。他也曾向我们说过,他爱安,并且会用他的生命来好好地守护她。我相信他的能耐,也相信他的诚心。现在我们所做出的这个决定,只不过是给他和安一个迈向幸福的机会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那是因为安现在还年轻,哪怕五年过后她才发现这是一段不尽如人意的婚姻,她也还有资本去寻找另一段更好的、属于她的幸福。”
史蒂夫深深地凝望着自己的儿子,他希望儿子能够理解他的用心。他不希望儿子恨他,更不希望看到儿子因为这一件事而变成一个满腔恨意的人。
艾伦看着爸爸,久久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原来爸爸还考虑了这么多,但是他还是不禁露出了淡淡的担忧之色。
良久,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走上前,拥抱着爸爸那略微发福的身体,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过冲动了!”
史蒂夫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没事!哥儿们,现在有没有时间一起喝一杯啊?”
“哈哈,当然有!不过今晚你要是因为浑身酒气而被妈妈踢下床,可别怪我啊!”艾伦笑着调侃史蒂夫道。
“好小子!现在居然开始揶揄你老爸了!”史蒂夫说着朝艾伦脑门上就是一记暴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