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李大河还是李平,这两个当家人不知道该怎么跟李红旗说这两天的事。
身为母亲的宋翠莲,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别怪你姐,她也是……也是糊涂了。”
闻言,有那么一瞬间,李红旗还以为自己被落水的事家里人知道了呢,但转念一想,李梦怎么可能主动交代?
“我不怪她。”
她的一生都被改变了,还有什么可怪的?李红旗心想。
“婚事定了吗?”她比较关心这个。
无言安慰,李平拍拍她的肩,说:“正在商量。”
“越快越好。”
李红旗把挂在墙上的日历本拿下来,快速的翻了几张:“事已经出了,抓紧办了婚事让大家伙儿议论个够,要不然过段日子在办婚事风言风语会没完没了。”
“下月初一吧。”
已经翻过日历的李大河,长长叹口气,把装在上衣口袋的烟叶拿出来卷成烟卷,默默的吞云吐雾。
距离下月初一只有十天的功夫,这事儿还得跟杨家那边商量,李平已经想好怎么说,起身就要把这事儿办了。
李红旗追到外面。
李平问她身体怎么样,卫生所那边的费用跟人家说好了没有。
“都说好了,”李红旗微微笑着:“大哥明天陪我去趟县里吧,有事。”
“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咱们天不亮就去,不耽误回来上工。”
她神神秘秘的,李平也没问,抬脚去了杨家。
出了这么大的事,李红旗连个伤心的表象都没有,家里人反倒认为她假装坚强。
李红旗让李安把自己的东西从房间里搬出来,不在跟李梦住一间屋子,李安问也没问就把东西尽数搬出来,而且他一句话也不跟李梦说。
只是那些衣裳被子,甚至是书本,全都被撕烂了。
李梦大概是恨死了吧?
……
……
过了一夜,天还黑的很,李红旗跑去房间把大哥叫醒。
“这么早?”李平看了眼窗外估摸着这会儿不超过三点钟。
李红旗一笑:“怕耽误上工,大哥快点。”
安南村距离县城可不近,粗粗一算得有七十多里地。
两人正要抹黑走,李安揉着眼睛跟在后边:“我也去。”
“回去睡觉,”李平可没惯弟弟的习惯。
对于大哥的偏心眼子李安都习惯了,死皮赖脸的跟着,话痨似的喋喋不休。
虽然大晚上打扰别人不好,但路太远,李平去村支书家借了自行车。
二八大杠自行车,李红旗坐前边,李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让她穿着,三个人抹黑朝城里去了。
农村到处可见黄泥土垒的房子,到了城里照样是土路小街道,不同的是砖瓦结构的房屋多,偶有工整的大院或是两三层的结构,那一定是政府单位。
不见一点现代化设备,可几十年后的这里变更成了市,谁知道在七零年的时候这里还不如二十一世纪的落后村庄发达。
李红旗不认路,直接报了地方让李平骑车过去。
披星戴月,黎明前的黑夜也并不黑,一路上也没遇见比他们还早的人,但骑车来到县里的三道街时,李平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他们不断遇到行色匆匆的人,来到三道街中心岔口,李平完全惊呆。
只见本该空荡荡的街上有人举着火把压低了声音在交谈,然后互做交换,不停的有人迈着急促脚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我的天爷爷呀,有人在卖东西,”李安惊呼,立马引得其他人注意,纷纷朝他们看。
“闭嘴,”李红旗抬手捂着李安的嘴,朝那些受惊的人点头示意,表示他们没恶意。
改革还没开放的1977年,是计划经济时代,养鸡种菜都被看成是资本主义尾巴,是要被割掉;私自买卖更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轻者批斗游街,重者吃枪子。
谁不要命了?
哎,偏偏就是有人敢冒险,看这些举着火把卖东西的人就知道了。
还是上辈子看报纸的时候李红旗才知道这个地方,今儿就是来摸摸路。
勒令李安闭嘴,不许说话,李红旗一马当先的带着他俩进去了。
自制的土布,粮食,棉花,鸡蛋,野兔子,烟酒糖,应季青菜,甚至是老鼠药……这些东西平时要去供销社凭票购买,现在被大胆的人们放在一张破布上,举着火把买卖,这里不需要票,价格合适,给钱也行用东西换也行。
一趟走下来,李平出了一身汗,这还是没敢细看的结果。另一个感受就是这黑市里的人真多,都跟做贼似的。
李安雀雀欲试的还想钻在里面不出来,被李平踹了一脚,赶到背人的角落里。
“你咋知道这地方?”李平问。
“无意间听到别人说话知道的,我也第一次来,”李红旗早就想好了说辞。
闻言,李平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出神。
“乖乖,这些人的胆子真大,”躁动不安的李安拽着李红旗晃,“二姐二姐,咱家有啥能卖的不?”
光是想想,声音就小的跟做贼似的。
李红旗笑笑不说话。
“回去,”李平搬着自行车掉头,自顾自的推着走了,想来是心里受了刺激。
李安跟揣了个炸弹似的,在李红旗身边绕来绕去。
“二姐,你说大哥心里咋想的?我反正觉得,别人都敢,我也敢,这么多人呢,你说呢二姐?”
“我说了没用,得大哥说。”
李红旗的话音一落,走在前面的李平就把自行车靠在树上,脚步匆匆的返回三道街去了。
等他再回来怀里多了个东西,默了好一会儿才解释说:“你们大姐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怎么也得有件新衣裳。”
“她不是我大姐。”
脾气上来李安六亲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