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学校通往宿舍楼的主干道上,男男女女的学生们赶回宿舍抓紧时间眯一觉,好有精神下午接着干活。
“这位同学,”一路跑过来,脸蛋红红带着薄汗的李红旗,把一位陌生的女同学拦下。
她直截了当的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女同学顺着问。
拇指大小一块的高粱馍馍掰下来,递过去,李红旗说:“麻烦这位同学帮我尝一下,这个馍馍是什么味道。”
“啊?”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女同学发出疑问,见李红旗不像坏人,又很期待的看着她,就把高粱馍馍放在嘴巴里尝了尝。
“嗯,”女同学皱着眉苦着脸,“这馍馍馊了呀?”
“是的,谢谢!”
在女同学的疑问下,李红旗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
愤怒不已的说:“我们这些吃丙菜的学生虽然家庭更为贫困,但是我们凭劳动吃饭,一不偷二不抢,馊掉的高粱馍馍喂牲口牲口都不吃,那些做饭的师傅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闻言,女同学的同情油然而生。
“旧时代的狗地主都不会这么对待下人,那几个做饭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
李红旗更加慷慨激昂:“就是因为我们穷,就是因为我们只吃得起丙菜。”
“太过分了,”女同学愤愤不平。
“这位同学你做的对,就应该去找他们理论,”路过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愤慨发言。
一个规矩的产生,就会将事情分成两面,就像吃甲菜饭的同学看不起吃丙菜的,那乙菜的同学们就没意见吗?
当然有,每一条规矩下都有无形的不公平。
而穷这个字,最能戳痛人心,尤其是青春激扬的同学们。
李红旗几乎没怎么煽动,就召集了二三十位同学同她一起找了教导主任。
几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又吸引更多的人。
同学们也不觉得热了,围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外面朝里看。
“这是今日份的丙菜主食,只用鼻子闻一下就知道它已经馊了,但是做菜的师傅说高粱馍馍就是这个味道,还请教导主任判断一下,”李红旗把与别人分时尝过的另一个高粱馍馍,拿给一年过半百的教导主任。
就像她说的那样,只用鼻子稍微一闻就能闻到一股很大的酸味。
“去一位同学,把负责做饭的老六叫过来,”教导主任把酸掉的馍馍放下,让李红旗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满头是汗负责做饭的老六就过来了,又没捂着瞒着,老六自然知道叫自己来是什么意思,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在厨房与李红旗争辩的微胖中年男人。
“什么是阶级?什么是革命?”教导主任拍着桌子呵斥,又一手指着高粱馍馍,“从这一个小小的高粱馍馍上面就能看出问题,看出你们对集体的态度。”
事情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扣那么多顶大帽子,这不是吓死人嘛。
管厨房的老六流着汗为自己辩解:“把饭菜分成几类是为了满足同学们的口味,绝对不是搞阶级;”
“是啊,是啊,”微胖男人接过话,“吃高粱馍馍的同学比较少,而且就那么固定的几个人,就把馍馍就头一天晚上蒸好,就是因为忙不过来才这样。”
“忙不过来就让厨房的人每个人多忙一点嘛,”教导主任的态度软下来。
“是是是,我会监督好的,”老六连声保证。
就这态度问题,批评了又批评,总也不说点实质的。
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李红旗在心里冷笑,冷不丁的插话说:“吃高粱馍馍的就那么几个人,厨房却要在头一天晚上做,因为忙不过来,大批量的主食却放在第2天,这是什么道理?”
“忙不过来就是忙不过来,你这个同学未免也太尖锐了,”老六狠瞪了李红旗一眼。
好呀,知错不改。
李红旗直接上前一步:“馍馍发馊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也有同学向厨房反映过,但是他们却置之不理,希望教导主任能给一个明确的处分,以正歪风邪气。我们作为青年人的代表,不能容忍这种不正当风气,同学们说是不是?”
大量的报纸和课程学习,都在宣传他们是下一代的接班人,又有谁不以国家未来为己任,青年代表为自豪呢?
围观的同学们之中立马爆发了必须严惩不正当风气的呼声。
许多的青年运动都是由学生发起,他们有独立的自主的思考,除了正义,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更不会因为对方是什么人而偃旗息鼓,反倒是越有挑战越具备凝聚力。
这就是新一代的青年人。
在一片呼声中,教导主任即刻宣布:“给予厨房全校批评,负责今日丙菜的人警告处分。”
这已经是口头上最严厉的处罚。
那个叫老六的管厨房的人,非常有眼力劲儿的给李红旗道歉。
李红旗这两天以来在学校受的窝囊气,全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事情有了结论,午休时间也到了,为了表示自己纯洁的立场,李红旗拒绝了厨房的午饭补偿,跟着同学们到田里劳作去了。
“真是好样的李红旗,敬佩你敢说敢做。”
第n个不认识的同学以夸赞的口吻表示敬佩。
搞得李红旗都要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在同学们中间树立了一个有丁点儿楷模的形象。
心里难受了很久的郝家旗,在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走了过来。
“我是想跟着你一起发声的,”他说。
“嗯哼?”李红旗看着他。
“只是,是……是我性格软弱了,”郝家旗很难受。
李红旗对他笑一笑:“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态度不一样,性格决定人生嘛,不用难受的。”
性格决定人生?
郝家旗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内心被这句话触动了、
看着那个印象中沉默寡言的同学离开,陈子昂才刁了一根狗尾巴草走过去。
“中午那事儿你是故意的吧?”他笑着问。
“胡说,”李红旗反驳,绝对不承认因为那个负责做饭的微胖男人,是蒋书红的爸才把事情闹大的。
不过嘛,效果还是有的,喏,蒋书红现在是只敢恨恨的看着,大半天没有找过事儿了。
找回场子的李红旗就觉得,唉,真解气!
以后看谁还敢觉得她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