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榕树头,浩瀚星辰,相思门内点上烛火,幽幽昏黄的火光在黑暗中平添一隅光亮,静寂幽逸,空气里飘散着草药的气味。
谢游羡轻飘飘落在屋顶,揭开一块屋瓦,屋里的光亮透了出来。
葑茗磨了墨,着手写了一封信,将笔搁在砚台上,吹干信上的墨汁。
番云手坐在一旁一直等着,见状问道:“写好了?”
“好了。”葑茗起身将信递给他看。
番云手一目十行看下来,葑茗信中说了瞿青的事,方提了叶昙与叶无妄的事,但是要进黄泉陵门内数来就他和葑茗二人,开棺再检查还要等他们回去,葑茗提了会尽快回金鸾门。
“明日我下山将信送回去。”
“尽快。”葑茗道:“这边的事也要尽快,至于那叶昙,看他与华容霜相识,不知华容霜可知他身份。”
番云手道:“她这么不给金鸾门的面子,再去问叶昙的身份,也只是热脸贴冷屁股。”
番云手正要将信收起来,忽然屋顶上‘啪’的一声屋瓦落下,一条链子镖猛的飞进来,如离弦之箭,速度迅猛,在番云手躲开之时它上面的五爪钩却咬住了信立即抽回去。
“是他。”
番云手出手如急电抓起桌上的茶杯朝屋顶掷去,茶杯破空而去洞穿屋瓦,登时屋瓦簌簌落下,‘嘭’‘嗙’之声不绝于耳,可见速度之快力道之大。
屋顶上有人踩着屋瓦飞快离去,番云手衣袂一震跃出窗去,很快追上谢游羡。
月色下看清对面的红衣男子,番云手脸色一变:“谢游羡,你杀了本门夜公子,如今夺我信做什么?”
屋顶上寒风凛凛,二人衣袂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墨发在月夜下扬起。
谢游羡手中捏着葑茗的信,眼神邪魅望着对面的人:“杀了一个叶无妄,还想杀叶昙。”
“你偷听我们说话。”
该听的都听到了,不该听的也都听到了。从他要调查二人时就一直跟着,二人与叶昙说的话自是一字不漏听进去了,如今想寄信回去通知白鸾,不管叶无妄的尸体在不在,恐怕都不会留下叶昙。
谢游羡似笑非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番云手声音沉了几分:“你想阻止我们。”
谢游羡手臂一振,信在手中立即化为粉末。他张开手,风一吹便将粉末吹走。
“我不会让你们杀他。”
“但你别忘了,金鸾门也在追杀你,当年是你与玉堂阴联手杀了叶无妄。”
声音自身后响起,谢游微微侧头便看见葑茗落在屋顶上,哈哈笑了两声:“难道白鸾就不想杀他,你们不想杀他。”
心事被说中,二人脸上登时出现杀意,谢游羡手中链子镖疾驰而去。
番云手摆肩避开,屈指轻弹,整个人撞了过去,手中连番变化的掌势逼进,却总在堪堪要击中谢游羡时被他避开。
谢游羡轻功了得,轻易就能躲开番云手。他一手链子镖使的极好,既能攻击到番云手又让他无法靠近。
番云手被戏耍一番恼羞成怒,掌式连绵不绝而来,同时一阵笛声响起,音杀席卷朝谢游羡的背后扑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清啸猛的传来,音律猛烈如崩腾的迅猛落下的瀑布,截断了葑茗的杀招。
葑茗心口一颤,忙朝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谢游羡一怔,无心恋战,立即收回链子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跃过去。
“这声音……”番云手忙走到葑茗身边:“是不是?”
“不知道。”葑茗捂着心口,那里还阵阵发麻。他脸色沉了许多:“去那个人那边看看就一清二楚。”
“走。”二人赶往叶昙的院子。
此时在相思门禁地里,一名男子朝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却只看到茫茫夜色,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会发生什么。
忽然‘沙’‘沙’的声音传来,男子抬头望去,一道白色身影从一片青翠竹林处绕过来。
阮今白叫道:“姐。”
华容霜神色凝重:“听到这声音了吗?”
“听到了。”阮今白道:“他来了。”
华容霜朝夜色望去:“来了,按你的交代点一次唤魂香,但金鸾门二差来了,恐怕不能来见你了。”
阮今白为她倒一杯茶,语气很淡:“无妨。”
华容霜露出疑惑:“你不怕他被发现吗?”
闻言,阮今白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他为何会睡下让另一个出来?”
“为何?”
“一是假死逃脱任何人追杀,二是他知道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但不知道他的性情,他需要知道这个人,用这个人的性情来掩护自己。”阮今白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自己一清二楚,谁可信谁不信他都知道。”
华容霜与阮今白素来姐弟相称,她拜的是相思门,阮今白拜的是长汀子,而长汀子与相思门前任门主也颇有些渊源。
当年阮今白将叶无妄送过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收的,但是阮今白执意要救这个人,她也只能助他一臂之力,这么多年了华容霜一直未问阮今白为什么要救叶无妄,到了今日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阮今白用茶盖将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拨开,沉稳淡然的模样,却露出一个笑意:“当年能从离恨天逃出来多亏叶无妄帮忙。他这个人表面不好相与,总让人错觉他这个人有什么野心目的,但心底里比谁都重情,只要对方与他掏心掏肺,必然引为交命朋友。。”
华容霜被气笑了:“你倒是掏心掏肺了,也将自己赶入绝地了。”
阮今白盖上茶盖:“姐,我愿意的。”他声音很轻,但情意很重。
华容霜愣了下,真的好一句‘愿意’,也不知叶无妄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而在此时,谢游羡落进叶昙的院子,悄无声息翻进他的房间,以为见到会是另一番景象,谁知叶昙就躺在床上,气息平稳安定,睡的很熟,好像刚才那一声不是他发出来的。
谢游羡俯身去看叶昙,真是与叶无妄一模一样,连细微处都一样,羽扇般的睫毛,闭着眼时眼尾很翘,整个人都显得柔和。
他就是这样,看着他睡着时都想不到醒着的人有多邪佞。
谢游羡忽然想到什么,要开口又顿住,手伸到被子里要去解叶昙的衣裳。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两道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