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这日来了一位小姐,四人抬着轿子,两名贴身丫鬟,来的低调,但还是引人注目。
不知什么人传出来,听说她是美人;听说尚未婚配过来寻亲顺便招亲;听说暂住在好运来客栈。
都听说的人就挤到好运来客栈去看。
轿子一落地,一只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掀开轿帘,在众人期待里一道鹅黄身影步出轿子。
见到真人之时众人惊叹一声,真真可用‘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湘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亦或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来形容。
谢游羡薄施粉黛,淡扫蛾眉,端的是天人之姿,对着众人盈盈一笑便进了客栈。
唐枢末与叶昙早已在客栈里捡了个位置喝茶,见到人一进来唐枢末一口茶喷了出来,扇子‘啪嗒’一声掉地上了。
“你这哪里找的美人儿?”
叶昙看不到,但听得周围静寂中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与惊叹,甚至有才子吟了《洛神赋》便知这谢游羡恐怕是惊为天人了。
“不花钱的人就用着吧。”
唐枢末仔细端详方看出来这不是之前在青楼将叶昙拎走的男子,孰料换了个装扮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如今就喝喝茶等着采花贼自动送上门。”
叶昙伸了个懒腰:“我守下半夜,你守上夜。”
叶昙与唐枢末的房间都在谢游羡的隔壁,若是有个什么事一清二楚。但守了两天,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白天出去逛街逛庙会,都未见采花贼的身影,唐枢末都怀疑采花贼是不是看不上谢游羡了。
第三日月上柳梢头,叶昙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又梦到掉进的湖泊,瀑布落下的声音声势浩大,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不断被落下的瀑布击打的往湖里沉去。
像是有人在拉他……
求生的欲望让叶昙奋力挣扎,想要说话,张口便是湖水涌进嘴里,令人一阵窒息。
“你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的声音又响起。
叶昙费力睁开眼,想要看清,但周围除了水还是水,一片黑暗。
“你到底是谁?”
那人不答反问:“你还不逃吗?”
“逃去哪里?”叶昙手抓不到任何能救命的东西,往更深的湖底沉下去,整个人带着几分悲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逃到哪里?即便我逃到北汉,赵匡胤总会打到太原收复北汉。”
身体一直往下沉,离湖面越来越远,那声音没有再出现。就在叶昙以为自己可能这么溺水而死之时,忽然一只手猛的伸进水里将他捞起……
叶昙被这个噩梦吓醒,躺在床上捂着胸腔,里面心跳的异常快。
六岁溺水一直是他的噩梦,那时他沉入湖底以为这么死了,但是谁救他了?
叶昙回忆着这个人,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谁救他,因此梦里看不清救他的人,只看到一只手。
这么多年的事他也想不起,或许发生什么失忆了,因此阮今白救了他。
被吓醒之后毫无睡意,也不知道现下什么时辰,但唐枢末尚未叫他应该是还未到下半夜。
叶昙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的动静,他因为看不见耳力比常人更要灵敏,听了半会还是爬起来去找唐枢末。
打更的更夫敲着锣从外头走过,叶昙开门时正好是子时。
唐枢末打着呵欠让他守下半夜,叶昙颔首应下,唐枢末便一关房门回去睡觉。
叶昙正要回去,忽然身边的房间打开,一只手将他一捞了进去。
入鼻是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谢公子不好好躺在床上等着采花贼过来这是做什么?”
谢游羡手勾着叶昙的脖子,叶昙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动弹不得。
“等了两日他都不来。”谢游羡有些不耐烦了:“不如你陪我……”他刻意顿了一下,又笑道:“聊天。”
叶昙想着眼下是睡不着,不如就留下安抚谢游羡继续扮女子等采花贼,便答应了。
“说罢。”叶昙往椅子上一坐,等谢游羡开口。
房间里乌漆嘛黑五根手指头都看不到,叶昙眼睛看不见无所谓,但是谢游羡是半点也不习惯这么与他说话,便坐到床边拍拍了身边的床铺:“坐这里聊天。”
叶昙拧眉,着实怀疑谢游羡的目的。
谢游羡道:“你坐那里,若是采花贼突然进来,你说他是跑还是来把我抓走?”
闻言,叶昙只能坐到床铺边。谢游羡已经往床上一躺,拉着叶昙也躺下。
叶昙有些许不习惯,这许多年身边第一次躺着别人,但躺都躺着也就不扭捏了,道:“说罢。”
谢游羡翻了一个身,他的视力极好,能看清叶昙的轮廓:“我拉着你躺你就躺,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此人真是莫名其妙。叶昙将手放在腹部:“你要真做什么早就做了。”
谢游羡笑了一声,见叶昙躺的规规矩矩的,道:“我们这样像不像洞房?”
叶昙最精明便是算账,抓一个采花贼要办婚宴,贴进去的银子比悬赏银子还多,简直是……铺张浪费。谢游羡之前的建议便被他给否决了,让他老老实实扮姑娘,孰料现在又提起来。
“两个男人入洞房,你若实在想成婚,我倒可以给你招个亲。”
“招亲什么就算了,我看你就不错。”谢游羡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如何?”
之前被忽略的奇异感觉徒然又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叶昙微微避开他的手:“胡闹。”
真是胡闹,三番两次拿他打趣。
谢游羡愣了一下,在叶昙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捏着他的下颌就在他唇上浅浅印了一个吻。
很快也很淡。
叶昙整个人一懵,反应过来便是一脚将谢游羡踹下床。
“你……”
叶昙捂着自己的唇,被印着地方滚烫的像是点着了火。
他像叶无妄,当初在思过崖时他在叶无妄唇上浅浅印个吻时,他便红着脸怒斥‘胡闹’。
叶昙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从床上爬起来。但就在此时,屋顶上忽然传来轻微的走动。
谢游羡猛的坐起来,将叶昙往床上一压,被子将他从头盖到尾,自己往床外侧一躺。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