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雾起,寒风瑟瑟。
一片绿叶被吹到叶无妄的面前,忽然被他伸手抓住放在唇边。
在所有人抵制高花衣的摄魂术之时,一道奇异的清远乐声响起。谢游羡与玉堂阴一愣,叶昙是不会摄魂术,会摄魂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无妄。
瑶人惊喜出声:“无妄。”
是叶无妄。高花衣惊愕朝叶无妄望去,之前的叶昙如今变成了叶无妄。
乐声如潺潺流水般,若露滴竹叶般玲玲作响,或翩跹雪原中的蝴蝶。又变得明朗清澈,或低沉哀怨如泣如诉。忽而急骤如雷电风雨,忽而如游丝。令人一阵恍惚,在铿锵热烈又转为悲呛委婉,登时双眸涣散。
玉堂阴与谢游羡在神智逐渐失去清明之时猛地回过神,忙用内力抵制摄魂术。但也为时已晚,胸口一阵沉闷,嘴角有鲜血逐渐流出。
意志坚定之人最能抵抗摄魂术,不被控制。饶是高花衣也懂摄魂术的人,遇到叶无妄的摄魂术也无法攻破。
龙牙峰上一片宁静,只有奇异的乐声响着,再也无半点人声。
空山凝云颓不流,石破天惊逗秋雨。一阵急促的乐声之后,音韵逐渐平缓下来,声若游丝,一直未断。
那被蛊术控制的人抱着脑袋,脑海里走马光灯显出很多的画面,想要抓住一副又什么都抓不住。乐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接撞击在心头,扰人的很。
他猛地吼叫一声,目光紧锁叶无妄,一掌击了过去。
叶无妄看不见,但每个人在什么位置都能听出来,这里有多少人,多少又中了蛊毒又被摄魂他都一清二楚。迎面而来的掌风自是察觉,叶无妄脚底一掠便要避开,此时身前忽然站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而是离他最近的瑶人。瑶人虽是女子,意志却极为坚定,因此并未受到叶无妄摄魂术的影响,眼见那似兽的人要杀叶无妄便飞过去抵挡。本以为一掌会落在身上,孰料对方一掌硬生生停在半空上,一直未下手。
那些走马光灯恍如皮影上模糊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被遗忘断裂的画面窜连在了一起。但愈清晰愈痛苦,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似受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哀鸣,身影退缩躲避着。
瑶人望着面前披头散发的人,心中一怔,忍不住伸手去撩开他的头发。出现在面前的面孔清朗俊俏,不是别人,正是唐枢末。
她记得唐枢末离开是去苗疆调查下蛊毒的人,只是一直未有消息,她派人去寻找也未得到唐枢末的下落,孰料见面却是如今这种情况。
瑶人捧着唐枢末的脸,将他脸上的污垢抹开,仔细看着他的模样,眼底里各种情绪闪过,震惊有之,震怒有之,不可置信有之,甚至是懊悔,但种种的情绪很快又隐藏在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
瑶人问道:“你去苗疆,为何……为何又变成如今这模样?”
唐枢末想遮掩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与瑶人相认:“我查到了下蛊毒的人,却又中了他的蛊术。”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瑶人抬起他的下颌才发现唐枢末的喉咙好似被剑割过。到底在他找到下蛊毒的人时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唐枢末答应瑶人替叶无妄去调查下蛊毒的人,到苗疆沿着蛊虫的线索查到了那个人所住的山洞里。
苗疆不少人会蛊虫,但甚少用蛊虫蛊术去害人。而这个下蛊虫的人其实并非苗疆之人,他喜欢研究毒物毒药,听闻苗疆蛊虫蛊术便前来讨教,但此人心术不正,苗疆人不喜与他为伍,因此此人独居在山上的山洞之内。
之前因为怀璧逃跑过被人撞见,因此唐枢末过来查找极容易叫人想到山上住的人,便为唐枢末指引了路,孰料这却是通向末路。
“我本想将他抓回来,但此人蛊术极为厉害。阿瑶,离恨天在他手中都只是一颗棋子,他并非为离恨天做这一切,而是有人安排他做这一切。”唐枢末抓着瑶人的手:“他背后的人要对付的是叶无妄。”
便是查到这些,因此那人才会再下毒计,让他中蛊术受控制对付那些江湖人。若是之前并未想起这些他只是一个毫无痛觉只会杀人的剑,可是如今这模样连唐枢末自己都不敢面对。
唐枢末抱着脑袋,那些事情越想起脑里便传来如针扎一般的刺疼:“阿瑶,我好痛苦啊,我不想忘记一切亲手杀你。”
可是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也不会对她下杀手。瑶人眉目一横,露目凶光:“唐枢末,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如今我要你活着,我们下山,再为你医治。”
若是能医治,在他之前想起来一些事情之时早已能自己控制,但是还是被对方控制住。连唐枢末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瑶人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捧着他的脸:“你支撑着,我们去苗疆,一定会有人救你。”
瑶人越看他的脸唐枢末越想遮住,他伸手去挡,哽咽着:“我变丑了。”
“丑什么,你还是那张媳妇脸。”
“我还是有那个情敌。”唐枢末虚弱笑了一声,这么多年瑶人的心里一直惦记的只有叶无妄一个人,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留在瑶人的身边。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个女人,每次那么凶,可心底里永远却是最柔软的,只是她并不懂得如何去表现出来而已。
唐枢末脸色苍白看着面前的瑶人,有一天要忘记这个人他真的舍不得:“阿瑶,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那个人回来了。”他抬起瑶人的手:“我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你。”
“你个蠢货。”瑶人一掌拍在唐枢末的手上:“你个蠢货。”
唐枢末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你就不会说一句我喜欢的吗?”
瑶人想凶狠瞪着他,可是眼神却柔和了几分:“唐枢末,也就你一个人能让我骂这么多年。”
“以后没人让你这么骂了。”唐枢末握着她的手:“阿瑶,那个人就在离恨天里,我不会让他离开,趁我还有些神智。”
唐枢末猛地蹿起便往离恨天跑去,瑶人连忙跟上。